摘要:昆仑神话中的虎文化符号和西南彝语支民族中虎崇拜,在文化意义上是相通的,作为男性的野蛮人酋长和巫师的西王母的虎齿、山神和帝都守护神陆吾的状虎和虎爪与西南少数民族彝语支民族的创世神虎、山神虎、象征男性祖先的虎及各种习俗中的虎文化,其文化意蕴是男性话语背景下对强大力量的崇拜,虎是神秘强大力量的载体,自然也就成为男性力量的彰显符号。
关键词:昆仑神话 彝语支民族 虎 力量载体
神话是原始先民认识自然和自身的一种认知方式和表达模式,蕴含着人类许多普遍的社会文化经验和模式,保留了早期人类精神活动的许多内容,它以艺术的方式表达人们对事物及人与自然关系的看法,反映出人类最早的对自身及所生存的世界的哲学思考,尽管是初民一种蒙昧朦胧的意识,却成为后世人类精神的原型。
神话与原始宗教信仰有密切的关系,中国各民族的神话,无论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的神话,在万物有灵思维中,初民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动植物崇拜及祖先崇拜等,在其神话中都或多或少的反映了初民的古老而神秘的经验和认识。
“不论世界上哪个民族,神话与宗教在其最初的历史发展中都构成了每个民族社会生活的不可分割的重要内容,没有神话与宗教的这种相互关系,也就不可能有一个民族真实历史的全部”。
昆仑神话是中国汉族神话的重要组成部分,昆仑山是中国神话的奥林匹斯山,在中国神话中占有特殊的位置,是“帝下之都”和“百神之所在”的地方。
昆仑山位于西北地区,是古代黄帝集团活动的主要地区,被黄帝集团看成是祖宗圣地。《山海经》《淮南子》等对其都有具体的描绘。
黄帝集团在民族融的过程中,先后与炎帝、蚩尤部落的斗争中取胜,三个部落逐渐融合构成了华夏民族主体,其中已包括了南方和北方的各种早期部族。
在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中,把许多华夏文化的创造都说成是黄帝创造的,这实际上是承认黄帝时代是华夏文化的开端。昆仑神话系统也就成为中国神话中非常重要的构成部分,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黄帝所代表的是西北以游牧为主的古氏族,他们多以野兽作为图腾或崇拜对象,黄帝是这些古氏族的部落领袖,占中心地位的黄帝氏族以熊为标志,《白虎通义·号章》说:“黄帝有天下,号曰有熊。”
在昆仑神话中就出现了许多兽的文化符号,尤其是猛兽虎、熊、豹一类较常见,特别是虎的形象多有出现。对猛兽的崇拜是狩猎生活中对猛兽力量的崇拜,虎崇拜就是对虎所体现的强大力量的崇拜,虎成为力量的载体,在男权话语中,自然也就成为男性力量的彰显符号。
虎崇拜在世界许多民族中都有存在,中国不少民族中也盛行崇拜虎。
“在我国东北、华南产虎的山林间,民间崇拜虎和虎神已成为古老的传统了,在北方民族的萨满教信仰中,虎是神圣动物,通常人们不以虎为猎取目标,行猎时往往避忌遇虎,以防有所冲犯。”
在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的虎崇拜中,彝族、纳西族、傈僳族、拉祜族、哈尼族、怒族、阿昌族等崇拜黑虎,白族、土家族、普米族、藏族、羌族等崇拜白虎。
不管黑虎还是白虎,都是古代氐羌虎崇拜的流变形式,其虎的文化特质基本是一致的。在西南少数民族的虎崇拜中,彝语支民族有关虎的神话故事和崇拜虎的习俗较为较普遍。
所谓彝语支民族是指源于氐羌族群的彝族、白族、土家族、纳西族、傈僳族、拉祜族、哈尼族、基诺族、怒族九个民族。因为彝语在这一语支中使用人口比较多,分布较广,有古文字及古文献传承。因此以“彝”作为语支的名称。
氐羌族群普遍有崇拜虎的信仰习俗,对虎的崇拜,在文献资料中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如《后汉书》的《西羌传》记载春秋时期的羌人祖先爰剑就在虎的保护下大难不死,在丧葬中也有以虎皮送死者的习俗,彝族在火葬中也有火化前用虎皮包裹死者的丧葬习俗。
对昆仑山和昆仑神话的探讨,从古到今观点和成果都很多,有代表性的如凌纯声《昆仑丘与西王母》、赵宗福《昆仑神话》等等。此不赘述。对西南少数民族虎崇拜的研究成果也很多,观点也比较多,特别是虎图腾说的成果较多,观点也较普遍,此不赘述。
笔者下面就昆仑神话中的虎和西南少数民族彝语支民族中虎的文化意蕴作简要的探析。
昆仑神话中与虎有关的内容主要记载在《山海经》中,虎主要与西王母和黄帝的守护神陆吾有关系。
《山海经》中对西王母的记载有三处:
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带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西次三经》)
西王母梯几而戴胜。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在昆仑虚北。(《海内北经》)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文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有人戴胜,虎齿,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大荒西经》
对西王母的形象,学术界观点甚多,笔者倾向袁珂先生的观点,袁先生在《中国神话史》中说:更倾向于认为西王母原本是男性的野蛮人,这个人是孤独地住在洞穴里的。大约是一个部族酋长,野蛮人的西王母是西王母形象的基调。之后,西王母形象在《山海经》内部自行演化,从野蛮人提升到是司天之厉及五残的神。“明确了他的神职,从野蛮人到怪神的西王母形象便终于完成了。”
陆吾原是昆仑山的主神(山神),昆仑山成为黄帝的下都后,他成为其守护神,在《山海经·西山经》:“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而九尾,人面而虎爪。”
陆吾又叫开明兽,《山海经·海内西经》:“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九首神兽兼有人和虎的特征。他重要的守护职责使他要有九首,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保证帝都的安全。
西王母是男性的酋长兼巫师,是司天之厉及五残的神,陆吾是昆仑山的山神兼帝都守护神,作为司刑神的西王母和守护神的陆吾,他们在外形上都与猛兽(虎豹)有关,职责上都与威猛的力量联系,虎的符号所要彰显的正是这种神秘强大的力量和威权。
他们应是进入父系氏族后狩猎时代的英雄,虎作为强大力量的象征,他们在身上作出虎的标记或化妆为虎,在神话思维中,他们就具有了虎的神威,虎和人合二为一,按照接触巫术的观念,他们也就具有了超凡的虎的神力,这样才与他们司刑和守护神的身份相配。
虎成为力量和男性英雄的象征,这样的观念在西南彝语支民族的神话故事和民俗信仰中也是较为普遍的,在今天的民俗活动中还可以见到活态的实例。
昆仑神话中对虎的崇拜和西南彝语支民族对虎的崇拜,在文化的普遍意义上是相通的,在文化的交流和传播过程中,他们有共同的文化渊源(氐羌文化),在西南彝语支民族的神话故事和民俗信仰中,可以看到到昆仑神话中虎文化的活态形式,这或许可以对昆仑神话的解读多一个观测的窗口。
西南彝语支民族神话中,宇宙的起源和人类祖先的来源多与虎相联系:
虎变天地万物的神话在彝族不同的地方有不同异文,但天地万物起源是由于虎的作用而来的基本母题是一致的,可分为尸体化生型,虎诞生型,虎孵化型。
楚雄彝族的史诗《梅葛》的第一部分就是创世神话,是关于开天辟地和万物起源的神话,大概占史诗五分之一的篇幅。
天地起源神话中,造好天地后,天还在摇摆,天神叫五兄弟去引老虎,用虎的脊梁骨撑天心,用虎的脚杆骨撑四边,天撑稳实了。虎尸化为世间万物,虎四根大骨作撑天的柱子,虎的肩膀作东南西北方向,虎头作天头,虎尾作地尾,虎鼻作天鼻,虎耳作天耳,虎的左眼作太阳,右眼作月亮,虎须作阳光,虎牙作星星,虎油作云彩,虎气成雾气,虎心作天心地胆,虎肚作大海,虎血作海水,虎大肠变大江,虎的小肠变成河,肋骨作道路,虎皮作地皮,虎硬毛变树林,虎的软毛变成草,细毛作秧苗,骨髓变金子,小骨头变银子,虎肺变成铜,虎肝变成铁,连贴变成锡,腰子作磨石,大虱子变成老水牛,虮子蛋变成绵羊,头皮变成雀鸟。虎肉分十二份,给老鸦、喜鹊、竹鸡、野鸡、老豺狗、画眉鸟、黄蚊子、大蚊子、黄蜂、葫芦峰、老土峰、绿头苍蝇各各一份。
在楚雄彝族自治州双柏县的彝族《老虎笙起源》中説:
远古的时候没有天地,公生下天,母虎生下地,天地都不会动,公虎推着天,母虎推着地,天地才会转动。虎王自己闭气而死,虎骨作撑天的柱子,虎肩膀作东南西北,虎头作天头,虎尾作地尾,虎左眼变太阳,右眼变月亮,虎须作月光,虎牙作星星,虎油作云彩,虎气变雾气,虎心作天心,虎胆作地胆,虎肚子变大海,虎血作海水,大肠变大江,小肠变河,虎皮变地皮,硬毛变树林,软毛变成草,细毛变秧苗。骨髓变金子,小骨头变银子,肺变黄铜,肝变铁,脾变锡,肾变磨石。身上的大虱子变牛,小虱子变猪羊,虱子蛋变绵羊,头皮变鸟。之后,虎又让天地结合,生出一个姑娘,姑娘又与虎结合,生下了一对男女,虎让他们结合生下了当地的彝族先祖,虎教会他们说话。因此当地的彝族每年要化妆成虎跳老虎笙,请老虎祖先回来过年。
在在楚雄彝族自治州永仁县的彝族《人和老虎的故事》中説:远古的时候宇宙像个鸡蛋,老虎抱着蛋孵化出来天地,天地连接处有个热洞,从中生出了万物,万物不会动,老虎推动天地运转,万物才会动。因此万物的生存全靠老虎的力量。
在纳西族的《拉统贝》(虎的来历):
天龙地猫做变化,生出一个黄牛金蛋;黄金之蛋做变化,大地红虎便出现。虎头受赐于老天,虎皮受赐于大地;虎肺受赐于太阳,虎肝受赐与月亮,虎骨受赐于盘石,虎肉受赐于黄土;虎气受赐于白风,虎血受赐于山泉。虎嘴受赐于坚铁,虎眼受赐于星星,虎声受赐天龙,虎爪受赐于苍鹰;虎肾受赐于白牛,虎脸受赐于神狼。虎的花纹由乌鸦赐予,斑纹各有象征。
英雄崇仁潘迪,从北往南走下来,大地雄威红虎,由南朝北走上去,恰在高地神石垒来相遇。红虎一见大汉也害怕,英雄一见红虎也惊慌。英雄和红虎,约定患难之时互帮忙。战斗时互相帮忙助战。英雄崇仁潘迪呀,等到人老衰亡那一天,超荐能人举行祭奠时,约定大地红虎来陪祭送葬。红虎被杀死后,虎皮赐给了不同的英雄,英雄们从此美名扬。孝子穿上虎皮衣,祝愿今后儿子像父亲能干。
神话产生的历史背景是人类氏族社会,其最早出现大约在五万年前,即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母权制社会。当时,人们对大自然的认识和把握还处于相当蒙昧的阶段,往往只能借助于想象去认识大自然。
它的产生与原始宗教有着复杂的相互影响、相互依存的关系。氏族社会的人们由于对大自然有着屈从的敬拜与依赖,形成了朴素的信仰。既有对大自然神秘力量的认可,也有对冥想中神的祭拜和求助。
这种原始信仰逐渐发展为人类早期的原始宗教,进而影响到生产、生活及日常行为中。大量的人类学资料表明,原始氏族在生产、生活中总是借助于某种信仰的力量来克服现实生活中的具体困难,解决他们不能理解、难以控制的自然现象与社会问题。
《梅葛》中虎化生万物及虎推动地球的神话都来源于对虎的崇拜。虎崇拜是一种动物崇拜,虎是最凶猛的动物,最有力量的动物,在狩猎时代自然成为人们崇拜而惧怕的对象,虎崇拜的实质是对力量的崇拜。
纳西族的《拉统贝》(虎的来历)直接把虎和英雄联系,英雄与虎结盟,虎成为英雄的象征。虎皮赐给了不同的英雄,英雄们从此美名扬。丧礼孝子穿上虎皮衣,是希望儿子能够成为父亲一样的英雄。
西王母和陆吾作为男性话语背景下的酋长和守护神,他们身上的虎符号自然是非凡力量的象征。
彝族民间神话故事中老虎咬日的传说:
在云南武定县的彝族中流传的神话传说中讲到,远古的时候,太阳和月亮曾经偷吃了长生不老药得以永恒不灭,于是天上出现了七个太阳和月亮,人类饱受干旱的灾难,老虎和黑狗也几乎被晒死,幸亏有一个叫叶若的神,用长生不老药救活了老虎和黑狗。老虎和黑狗为了报答叶若的救命之恩,在人类遭受干旱,万物将被晒死之际,到天上去咬太阳和月亮,使天下大雨,从而解除了人间的干旱之灾难。歌谣中唱到:远古的时候天上出现了七个太阳,每个太阳分三叉,头叉照在山箐里,晒枯了树木,鸟儿无处栖息;二叉照在大海了,晒干了海水,鱼儿无处游;三叉照在山坡上,晒枯了草木,牲畜没处放。老虎和黑狗去相约去咬日月,老虎咬太阳,黑狗咬月亮,山头起了云雾,天上下了三阵暴雨,分别下下在山箐、大海、山坡上,花草树木全绿了,海水涨起来,大地一片生机。
老虎咬太阳的故事中,与昆仑神话中西王母的不死药母题和天空出现几个太阳的母题相似,这里的老虎是后羿一样的英雄,他们代表的是征服自然力的一种强大的力量,表达人们想征服自然,战胜自然,支配自然的强烈愿望,虎成为人们在幻想中实现愿望所依赖的力量载体。
作为精神支柱的原始信仰往往都伴随着对神的祭祀、祈拜、颂扬和虔诚的敬谢,于是产生较为完整的宗教信仰和宗教仪式。
宗教仪式中祭司用以叙述和沟通人神关系、祈求与赞美神的恩惠的故事就成为神话。原始宗教与原始神话是一个互相依存、水乳交融的整体,而且还包括音乐、舞蹈、巫术等形式,以一种混沌的综合形态,共同建构了人类氏族社会独特的文化样式。
西南彝语支民族主要居住在西南地区的山区,地理环境是群山连绵,山高坡陡,箐深水急,林茂崖险,云雾缭绕,气候多变 ,一山四季,一日几变。
西南彝语支民族穿梭其间,时常闻其声而难见其人。这些地方过去都是老虎的栖息出没之地,老虎对彝族人民的生活构成了极大威胁。
当时,由于生存技术的落后,人们不能抗击它的侵害,因而时时处于对虎的恐惧之中,由对虎的恐惧渐渐形成了对虎的崇拜。由于虎的凶猛,便把它看成是有着超自然的力量和神灵。
山神崇拜在西南彝语支的原始宗教信仰中是普遍存在的,是西南彝语支民族自然崇拜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人类社会早期,人类主要以狩猎和采集为生,生活资料完全靠大自然的恩赐,这种社会生产是攫取性的,是人类从动物界遗传下来的本能的活动,这一时期形成的文化观念是与攫取性社会生产相适应的,是狩猎、采集经济生活的反映,这时期的山神主要是保护人们狩猎成功的自然神,是森林中神秘力量的化身,他们认为山神主宰兽类,要使牲畜不被山中野兽伤害,进行打猎能平安,顺利,就得祭献山神,请山神保佑。
虎往往看做山神的代表,虎被崇拜是因为它有非凡的力量,人们把它当做具有超人力量的神灵来崇拜,被赋予超自然力量的动物神往往是动物崇拜。
动物崇拜是对神秘而强大力量的崇拜,所崇拜的动物必须是具有神秘而强大力量的特征,被成为百兽之王的虎,在先民的眼里,它有非凡的速度和力量,只见它伤害其它的兽类,其它兽类却对它无能为力,虎自然成为先民对神秘力量崇拜的最好载体。
如哀牢山虎街山神庙中就绘有虎,每隔三年在首月的第一个虎日举行祭祀,当晚都期待虎神的降临,得到虎神的保佑。陆吾的原型是昆仑山的原始山神,其神状虎而九尾,人面而虎爪。
在西南彝语支民族中的山神,多有虎的形象。甚至把山的名称直接就以虎为名:纳西族的摩梭人聚居区,山川村落多以虎命名。“摩梭语称纳喇山为‘纳喇瓦’,摩梭语‘纳’义黑,‘喇’义虎,‘瓦’义山,全义‘黑虎山’,是以虎冠以山名。”
还有虎居山、虎头山、母虎分居的山等等。而“哈尼族的先民认为,虎与人曾经混居,因此,把虎的形象用石雕刻,立于寨门或村口奉为护寨神的狗,每年定期举行祭祀,有的村寨把石虎立于该寨神树下,一般多为一公一母,以崇拜之。”
虎以其威猛的内涵和非凡的力量被原始人崇拜。这种崇拜随着父系制的的确立,又被赋予新的意义——男性的象征。
在山神祭祀中,有的彝族只能男子祭祀,禁忌女人参加,把女人看作是不洁之物,女人参加是渎神,这是男权观念的反映。
神话中虎成了创世大神,成了男性始祖。正如杨堃先生在《女娲考——中国古代的母性崇拜》一文中指出;“大约在父系氏族建立以后,男性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进而表现男性的凶狠和威严的内涵又选择了虎,野牛等动物象征男根,在此之前曾用山,树象征男根。”
男人们在父系制确立后,总是在各个领域提高巩固自己的地位,维护自己的尊严,贬低女性的作用。把虎看做男性英雄的化身,还是源于虎是神秘而强大力量的代表,男性要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在女性面前的具有的尊位是由于自己具有虎一样强大的力量。
要用对男性化身的虎崇拜取代或超越母体化身的葫芦崇拜,创世神话也就由葫芦化生万物而变成了虎化生万物。
在西南彝支民族的民俗文化中,可以见到虎作为始祖、地名、男性符号的民间故事和民俗事项很多,这些民俗事项和民间故事应是男性话语权的产物。
虎作为男性始祖的民俗事项如哀牢山彝族在举行祭祖活动时,常由彝巫于葫芦凸面绘一黑色虎头悬挂于门楣,表示这家人正在祭祖。
葫芦代表女祖先,虎则代表男祖先。虎居于葫芦之上,这是彝族的民俗中的种虎(男性象征物)掩盖葫芦(女性象征物)的活资料。
虎作为男性强力的代表,在一些有关虎抢亲的民间故事中,虎都是化身为青年男子去逼迫女方嫁给他,女方家长慑于虎的威力只好把女儿嫁给他。
彝族民间就有许多男子变虎逼婚抢婚的故事。其中一则说,洪水过后,只剩两兄妹,天神令两兄妹成婚,生下了七个姑娘,一个青年变成老虎来求亲,父母不答应。在老虎的威逼下,还是把小女嫁给了他。
彝族历史上有抢亲的习俗,至今也还存在抢亲的象征仪式。在虎抢婚、通婚的民间故事中有一个共同点,虎都以自己的凶猛和力量与女人成亲或相交。就是因为虎曾作为男性或男根的象征。
在西南彝支民族中,虎化身为青年男子虎逼婚,抢婚的民间故事很多:傈僳族的拉扒人民间故事说古时候有一个姑娘上山砍柴,被老虎看见,虎化身为一个美貌的青年男子,要娶女为妻,如拒绝便伤害她,姑娘被迫与之成婚,生下的后代即是拉扒人的祖先。
白族民间故事说洪水灾难后,兄妹婚结为夫妇生了七个女儿,七个女儿长大了“有一天,突然有一只白花虎来求婚,还威胁她们説,不答应,就咬死你们全家。大的几个姑娘都不愿意,七姑娘为了救家人,答应去。但家人不愿七姑娘去,说我们怎么能让你去嫁面貌如此凶恶的老虎。老虎听见了,第二次再来时,就与人的面貌出现,把七姑娘领回去了。”
这些虎逼婚、抢婚的故事,就是渊源于虎是男性和力量的象征。
由于虎具有凶猛、威武、力量的内涵,又成为了英雄的象征。英雄必须要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和非凡的勇猛,也就是说要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和勇猛的精神才能成为英雄。
以虎象征英雄来源于原始人不太发达的类比思维,在原始人看来,这一事物可以产生那一事物,从这一神秘力量可以产生那一神秘力量,英雄披上虎皮就有了虎的神秘力量、虎的勇猛。
因此,部落的英雄首领都穿虎皮或者有虎的印记,西王母和陆吾身上的虎符号也有这样的意蕴。这种以凶猛的野兽来象征英雄如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中就以雄狮象征英雄,柯尔克孜族英雄史诗《玛纳斯》以狼象征英雄玛纳斯。
这是因为在原始先民的观念中,凶猛的野兽是力与勇的象征,因此他们往往把凶猛的动物与英雄相联系,希冀他们的英雄如猛兽令人敬畏,具有战胜一切敌人的力量。彝族一首古歌说:穿上虎皮戎装才配称英雄,才是真正的勇士。
《旧五代史》卷138《外国列传二》记载:昆明部落……酋长披虎皮,下者披毡。清乾隆《贵州通志》卷七《地理风俗》记载:使者衣虎皮毡裘,以虎尾插首为饰。唐代的南诏政权奖励军功用虎皮,彝族贵族首领都披虎皮,南诏王异牟寻在迎接唐朝使者的盛大而隆重的仪式上:衣金甲,披人虫皮是其盛装,以虎皮显示王者的威仪。
彝族贵族首领去世火化裹于虎皮,借助虎的凶猛和力量,使其来世再成为本民族的英雄。在氏族社会只有英雄才有资格成为氏族首领。
吐蕃王朝也有以虎皮袍、虎皮褂、虎皮裙奖励军功的制度,对战死的英雄在墓上绘制白虎图案来旌扬其生前的英勇。
这些都是虎作为英雄象征的缘故,虎也就成了财富、荣誉的标志。故中原王朝也就有向吐蕃使者赐虎皮以示褒奖。以虎象征英雄在中国崇拜虎的民族都有。
这种以虎象征英雄的习俗沿袭下来,积淀在民族的文化意识里,人们总是把威武,勇猛与虎联系在一起。汉语中把英勇善战的将领称为虎将,军营曰虎帐,兵符曰虎符,大印曰虎纽、虎贲、虎子、虎威,还有将门虎子、虎头虎脑、虎虎生威等.连武将的中军帐前也设置虎的模型,宝座上披虎皮,将军的大铠、旗帜也饰以虎皮,这些都是因为虎是力量的符号,男性英雄的象征,胜利的象征。
语言中没有以虎来描写女性的褒义词,女性与虎相连的时候往往是带贬义的词,如缺乏女性温柔女性被称为母老虎,指其象男性。
昆仑神话中作为酋长和巫师的形象和陆吾状虎的形象,在少数民族的民俗生活直到今天还有不少遗存。云南南涧彝族的女巫戴虎面具,腰际系虎尾,学虎啸与西王母豹尾虎齿而善啸极其相似。
在西北的少数民族中也有虎崇拜的民俗遗迹,如在青海的黄南州同仁县的年都乎村土族中每年举行的“跳於菟”驱邪活动,与云南彝族的“老虎笙”驱傩活动有很多相同之处。
每年农历正月初八至正月十五,在云南省楚雄州双柏县法裱镇小麦地冲彝族罗罗人支系每年要跳传统节目中跳的“老虎笙”,是一种原始傩舞。
“老虎笙”仪式由接虎神、跳虎舞、虎驱鬼扫邪和送虎四部分组成;其舞蹈形式有表现老虎生活习性的12套虎舞和表现生产劳动的一系列舞蹈。
正月十五日是老虎驱邪的日子,早上虎队到土主庙遗址举行祭祀仪式,朵西占卜看是否吉利,众虎化妆。之后到每户人家跳虎驱邪。虎队在院子中跳,二猫边跳边进屋把主人准备好的腊肉、钱、米(都是少量的,数量没特别规定,主人家自己愿给多少就给多少。钱一般带6数。)等拿走,两个山神各靠门枋,一只脚踩在躬爬在地上的虎背上,朵西在堂屋中边跳边口中念:大吉大利进来,金银财宝进来,各种恶鬼出去。之后众虎回院子中跳三圈虎舞。
众虎向围观的人敬酒敬烟完毕,朵西把主人家原来放在供桌边的一碗水端到大门外的墙脚边摆着,众人和跳虎的一起离开,主人家放鞭炮,把门锁上,表明邪已驱走了。全村每户人家都要跳到。
到晚上,全村人在跳虎舞场跳舞,直到午夜12点左右,举行送虎仪式。送虎仪式在午夜12点左右举行,全村15岁以上的男女,各举6根香,每只手三枝,跟随虎队到村外一个叫送虎梁子的山头上,在专门送鬼的台上跳三圈舞,朵西和拿香火插在一尊石虎的边上。虎队和山神卸装,朵西念送虎经。
祭送完毕,全村人一起煮在驱邪过程中从各家拿来的腊肉。煮熟后在场的人平均分一份,用手捧着吃,吃完后仪式结束,村民回家。正月十五日是老虎驱邪的日子,村里忌讳吵闹打架,也忌讳穿白色服装等。双柏县彝族在农历六月二十四火把节还有化妆为豹子驱邪祈福的活动,称为“小豹子笙”,其与老虎笙在表演方式和文化功能上颇多相似。
综上所述,无论是昆仑神话中的虎符号还其它诸多民族的虎崇拜,其在文化意义上是相通的,作为男性的野蛮人酋长和巫师的西王母的虎齿、山神和帝都守护神陆吾的状虎和虎爪与西南少数民族彝语支民族的创世神虎、山神虎、象征祖先的虎及各种习俗中的虎文化,其文化意蕴是男性话语背景下对强大力量的崇拜,虎是神秘强大力量的载体,自然也就成为男性力量的彰显符号。
虎崇拜虽然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其文化意蕴在不断演变和丰富,但其作为神秘强大力量代表和男性符号的观念始终是其深层的意蕴而绵延至今。
(注释及参考文献见原文)
图文来源:原载于《青海社会科学》2010年05期,转载于“创世神话传承联盟”微信公众号 2019-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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