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族有两个支系:一支是西部方言支系，俗称纳西族，主要分布在丽江、维西等地，流行东巴教，以东巴文化驰名中外；一支是东部方言支系，俗称摩梭人，主要分布在盐源、宁蒗等地，以泸沽湖女儿国闻名海内外，一般认为当地没有文字。

随着泸沽湖地区田野调查的深入，先后出现了摩梭人有文字的报导。1940年9月庄学本在《良友》画报的报导中已提及“文字为简单之图画，属原始的象形文字，而应用只限于经典。”具体为何种文字没有交代。1963年初作者在永宁达坡村收集文物时，就从达巴手中得到一本占卜的小书，封面上有几个象形文字，共24页，每页有15格，每格有一个图画字。该书长16厘米、宽8厘米。但当时对上述文字不认识，很想有暇研究一下，可惜一进博物馆库房，就如石沉大海，种种关卡不能使搜集者与卜书相见。后来作者又多次赴当地调查，由于卜书属于达巴用品，对此调查心有余悸，也没有主动寻访。最早见于报导摩梭人记事方式的，是摩梭人在木楞房子上有一种刻划记事符号。上世纪八十年代杨学政先生在宁蒗县永宁乡温泉村达巴马高汝和盐源县逗罗河达巴喇发益史等处搜集一种摩梭卜书，且做了研究。这是很重要的发现。

 2000年夏天，作者五访泸沽湖，把寻找摩梭文字作为一个重要课题。这次调查我们共有9人，有若干专题，有人调查民间文学，有人调查走婚变迁，有人调查马帮文化，我则重点调查达巴有无经书一事。经过半个月的走访，在作者路过的几个村落都发现达巴有一种卜书。其中在四川盐源县前所三家村发现一本，可称“三家村抄本”；在四川木里县利家嘴村发现两本，一个是钢笔抄录的，可称“利家嘴抄本”；另一本是彩绘的，可称“利家嘴彩绘本”；在木里县屋脚村也发现一本，特点是上为摩梭象形文字，但下有藏文注释，可称“屋脚抄本”。如果加上杨学政先生所介绍的瓦拉片抄本，目前已发现五种抄本，这可为进一步探讨摩梭人的《卜书》及其象形文字提供有利条件。

在已发现的五个抄本中，可分为两种类型：

一种为简体本或单符本，即每格或每天中只有一个画符，如瓦拉片抄本、利家嘴彩绘本、屋脚抄本等这些抄本只用28个符号记录一年的360天。

另一种为繁体本或双符本，每格或每天用两个画符，如利家嘴抄本、三家村抄本等，也就是说，在这种抄本中，每格都用两个图画符号表示一天的吉凶祸福，其应用画符自然较前一种为多由此看出，简体本较繁体本原始。

为了详细介绍各种抄本的内容，在此以个案的方式，介绍三个案例:

案例之一:

作者在四川盐源县前所三家村阿家苦则迟尔手中看到一本经书，该人44岁，读过两年书，他家世代为达巴，服装、法器和经书齐全。该书称“格木”，简称星书。传说达巴去找算日子的书，先找星星，但星星睡着了，没有找到一个月30天的经书，又上天去找，得了“格木”，一个月28天。该书适用于占卜、出行，但要看每天的具体情形，才能够决定自己的行止。因此这是一本卜书、历书。每天一格，一个月有28格，一年336格。每个格内有二个象形符号。现在以正月为例:

初一有两个符号，左者读“尼支”，认为是两个星星，或者认为是两个男根；右者读“杂朋布”，为七个喉咙，该日为吉日，可以举行火葬。

初二有两个符号，左者读“洼格”，为马星，右者读“尼马”，为太阳之意。该日吉，利于出行。

初三也为两个符号，左者读“报快”，以羊性具象征羊星，右者读“答洼”，为月亮，其上的“

”为月亮代号。该日吉，适于劳作。

初四两个符号，左读“巴吉”，为人的性具，不分性别；右读“扎迷门”，为眼睛。该日下利于眼睛，其它事情无妨。

初五两个符号，左读“吉科”，以流水象征水星，右侧为“拉巴”，手掌之意，但为藏语语音，摩梭称手掌为“洛垮”，该日吉祥，适合建房灭火。

初六左为“拔格泼”，水池之意；右为“朋布”藏语为喉咙。该日吉利，有吃穿，出征能打胜仗。

初七左为“古扎哭”，意为喉咙星；右为“杂朋友”，意为鼻子。该日属吉日。

初八左为“古扎古米”，六排星或人体星；右为“杂朋布”。

初九左为“年火”，火星之意；右为“尼马”，太阳之意，该日为大吉日，做什么事都顺利。

初十左侧为“索塔窝”，三星之意；右为“答洼”，意为月亮一该日为吉日。

十一左侧为“索塔洛”，意为二星；右为“扎米尔”，意为眼睛，该日为吉日。

十二左侧为“索塔搓迷”，意为四排星；右为“粒巴”，意为手掌该日尚吉，但不能上坟，要关好牲畜；

十三左侧为“索塔格朴”，意为白色的星；右侧为“朋布”，藏语意为鼻子。该日大吉。

十四左为“胡哥”，意为野鸡；右为“杂朋布”，意为鼻子。适合耕地、抬轿、教小牛犁地。

十五左为“格哥”，意为老鹰；右为“杂朋布”，意为喉咙。该日不可损伤牲畜。

十六左为“布块”，意为猪头；右为“尼马”，意为太阳。该日不能放猪，也不能卖猪。

十七左为“布吉”意为猪的性具；右为“答洼”，意为月亮。该日为吉日。

十八左为“布马”，猪油之意；右为“扎米门”，藏语意为眼睛。该日不吉不凶。

十九左为“布麻”，意为猪的尾巴；右为“粒巴”，意为手掌。该日一般。

二十左为“日垮”，意为牛角；右为“杂朋布”，意为喉咙该日对牲畜不利，不卖牲畜，看护好。

二十一左为“日西”，意为牛耳朵；右为“杂朋布”，意为鼻子。该日不吉，不能卖牲口。

二十二左为“日年”，意为牛的眼睛；右为“杂朋布”，意为鼻子。该日必须看好牲畜。

二十三左为“日古”，意为牛的身躯；右为“尼马”，意为太阳。该日不吉不凶。

二十四左为“拉红垮”，意为老虎；右为“答洼”，意为月亮。该日凶，认为虎饥，必伤害人畜。

二十五左为“蛇支德”，意为虎星；右为“扎米门”，意为眼睛。该日一般。

二十六左为“要哭”，意为羊上身，象征羊星；右为“粒巴”，意为手掌。该日不能卖羊。

二十七左为“麻垮”，意为羊的下身；右为“杂朋布”，意为喉咙。该日吉，但不卖牲口。

二十八左为“拍米”，意为人头，代表人的上身；右为“杂朋布”，意为鼻子。

案例之二:

2000年7月26日，本来欲搭汽车去屋脚，但车主索价过高，要300元，有些路段又塌方，行车较危险，我们决定改用马帮，每匹马40元，共六人六马。10点钟我们从温泉乡瓦拉片出发，路过几个彝族村落后开始爬山，路很窄，树林又密，马帮在树林中穿行，把行李都刮坏了，下午5点多钟，抵达利家嘴村。该村24户，是一个小坝子，但其院落很大，形如土堡，母系家庭规模也大。我们就住在木帕家，男主人叫木帕多吉，是一位有名的达巴，我就同达巴住同一房间。晚上月亮升起，我们在场坝环坐，开始调查摩梭人的历书。木帕多吉达巴是我们的主要调查对象，他今年68岁，是屋脚乡著名的达巴。我们问:“本村达巴有经书吗?”他说：“有，是看日子的书。”说完他就去找书了。我们兴奋不已，但拿来一看，是利用笔记本抄写的，不是原件。不过为了弄清楚该书的内涵，我们照样调查，围绕该书，逐一解读，达巴说一句，我们记一句其内容如下:

初一左读音“ni zhi”，为男人性具，代表星星；右者读“rza peng ku”为七个喉咙，该日为吉日，可以举行火葬，不宜祭祀。

初二左读“尼支”，意为马；右读“尼马”，太阳之意，该日为吉日，可祭水龙王，利于出行。

初三左读“洼乔”，羊性具，右读“打洼”，为月亮，该日可命名，不能卖牲口。

初四左读“博垮”，为牲口的性具；右读“扎尼耳”，为眼睛，可做迷信，但不敬龙王；不能伤眼睛。

初五左读为“击格”，流水。象征水星；右为“扎拉”，手掌之意，吉日，不敬龙王，不能杀牲、卖牲口。

初六左为“波哥泼”，以圈圈象征水塘；右为“扎古迷”，一种动物被砍，落人水中，又复原了，又称喉咙。该日吉，什么事都可办。

初七左为“括扎括”，喉咙星；右为“扎大加布”，大地、世界。该日属吉日，办事顺利。

初八左为“古扎古米”，六排星；右为“丁巴”，与初一右图一样。该日吉，可办诸事，但不敬龙王和山神。

初九左为“叟塔窝”，火星之意；右为“尼马”，太阳，该日为吉日，可敬龙王、山神和水井。

初十左侧为“叟塔罗”，三星；右为“打洼”，月亮。该日为吉日。

十一左侧为“叟塔窗迷”，为三星身躯；右为“扎尼耳”，眼睛，该日为吉日。

十二左侧为“叟塔灭伙”，三星之目；右为“拉巴”，手掌。该日吉，但不便进坟山。

十三左侧为，白色的星；右侧为“洛蒂”，喉咙。该日吉，可办大事。

十四左为“虎哥”，野鸡头；右为“扎大加布“，大地。该日吉，利于训小牛犁地。

十五左为“哥格”，老鹰；右为“丁巴”，喉咙。该日凶，看好牲畜。

十六左为“布垮”，猪嘴；右为“尼迷”，太阳。该日凶，能卖牲口，不能放猪，也不能祭祀。

十七左为“布莫”，猪的性具；右为“打洼”，月亮。该日星好，但不利于祭妃。

十八左为“布吉”，猪尿包；右为“扎尼耳”，眼睛。该日平平，不吉不凶。

十九左为“好曼”，猪的尾巴；右为“拉巴”，手掌。该日一般。

二十左为“日垮”，牛角；右为“扎古谜”，喉咙。该日凶，不卖羊，不杀牲。

二十一左为“子西”，山羊耳朵；右为“扎大加布”，大地。该日不吉。

二十二左为“日娘”，羊的眼睛；右为“丁巴”，喉咙。该日凶，不能做事。

二十三左为“日古”，牛的身躯；右为“尼马”，太阳。该日不吉不凶。

二十四左为“兰红垮”，虎头；右为“打洼”，月亮。该日不吉，防止损失牲口。

二十五左为“蛇支头”，肉或虎身；右为“扎尼耳”，眼睛。该日一般。

二十六左为“别垮”，羊角；右侧为“洛蒂”，喉咙。该日不吉，不能卖羊。

二十七左为“妈垮”，羊尾；右为“扎古谜”，喉咙。该日不吉。

二十八左为“哇哥”，人的上身；右为“扎大加布”，大地。该日不吉不凶。

案例之三:

我们2000年7月27日离开利家嘴村，到屋脚村调查，并决定8月5日离开屋脚，直返温泉，但是出发前突然听到一个消息，8月4日利家嘴村有一位老人去世，并举行洗马仪式，屋脚村有不少民众都要前往送葬。这对我们从事摩梭文化调查的人来说，是很难遇到的机会，因此只好改变行程:有些人乘汽车直回温泉，我与一此学生骑马走原路，再访利家嘴村，调查洗马仪式，事后再去温泉会合。

8月3日早晨，我们吃过饭就出发了，这是一个阴雨天，幸而时下时停，没有给我们的旅行造成多大的困难。我们抵达利家嘴后，依然住在木帕家，但没有住室内，而是在场院搭两个帐篷，一男一女，出人方便，空气也十分新鲜。过去我曾多次参加过摩梭人的葬礼，但没有看过洗马仪式。这次在利家嘴不仅看到了丧葬过程，还看到了洗马仪式和跳耗牛尾巴舞，加深了对该族丧葬文化的认识。第三天早晨，我们又要离开利家嘴村。其间认识一位民办教师，我问他:“您村有图画历书吗了”他说:“有，我们家就有一本，我给您拿来看看”。果然拿来了，我一看兴奋不已，因为它是一本老抄本，还是彩绘的。这本书还有一个特点，每天都绘一格，每格只有一个象形字，一共也有二十八个象形字，但与其他抄本有些不同。现在以正月前二十八天为例加以说明。

初一  仅有一个符号，呈菱形，每个内角各有一圆弧，四个外角也有圆圈，该图读为“尼支”，认为是两个男根，该日为吉日。

初二  也有一个图案，分为上下两组，每组为两个圆圈，但彼此相连，认为是两个马星，读为“洼格”，该日为吉日。

初三  绘一青蛙，该日为吉日，因为青蛙是神，有神保佑，办什么事都顺利。

初四  也绘一个符号，形如人的性具，读音“巴吉”，该日尚吉。

初五  绘一泉，往外流水，象征水星，读音“拉巴”，该日吉利，宜建房、灭火。

初六  绘一水池，读音“拔格发”，象征吉利。

初七  绘一颗星抱四小星，读音“古扎哭”，汉意为喉咙星，该日为吉日。

初八  绘有一组六个星星，读音“古扎古米”，汉意为六排星，该日吉，但不能祭龙王。

初九  绘有一海螺，读音“年火”，即火星之意，该日为吉日，可做任何事。

初十  绘一组三星，读音“索塔窝”，三星之意，该日为吉日。

十一  绘两个相连的星星，读音“索塔洛”，汉意为二星。

十二  绘一组四个星星，读音“索塔搓迷”，汉意为四排星。该日吉日，但不能进坟地。

十三  绘有一星，读音“索塔格补”，汉意为白色的星，该日为大吉之日。

十四  绘一只野鸡，读音“胡朋”，野鸡之意，该日吉，适合耕地。

十五  绘一只老鹰，读音“格哥”，汉意为山中之鹰，该日不吉不凶，防止损坏牲畜。

十六  绘一猪头，读音为“布块”，汉意为猪头之意，该日吉利。

十七  绘一猪的生殖器，读音为“布吉”，汉意为公猪性具，该日为吉日。

十八  绘一块猪油于盘中，读音为“布马”，汉意为猪油，该日不凶不吉。

十九  绘四个圆圈，以线交叉相连，读音为“布麻”，汉意为猪尾，不凶不吉。

二十  绘一牛角。读音为“日垮”、为牛角之意，该日不吉，不能买卖牲畜。

二十一  绘一牛身，读音为“日西”，汉意为牛耳朵，该日不吉，对牲畜不利。

二十二  绘有一对眼睛，读音为“日年”，该日凶，不能买卖牲畜，防止丢失。

二十三  绘有一物，读音为“日古”，汉意为牛的躯体，该日不吉不凶。

二十四  绘一虎头，读音为“拉红垮”，汉意为虎头日，该日凶，虎必伤人。

二十五  绘一箭头状物，读音为“蛇支德”，汉意为虎星，该日一般。

二十六  绘一圆圈，上有一对羊角，读音为“要哭”，汉意为羊上身，该日不能卖羊。

二十七  绘一圆圈，下有一对羊角，汉意为羊下身，该日不凶不吉，但不能卖羊。

二十八  绘一人头，读音为“拍米”，为人头之意，该日一般。

人类很早就发明了音节语言，它是由词和句子组成的，并通过词和句子表达意愿和思想感情，这是人类最早的交际方式之一但是语言有声无形，语言一说过就消失了，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后来发明了文字，它是记录语言的符号和形式，文字是以自己的形体并通过读音来表达意思，文字可以保存下来，传之他人，因此文字是文明社会的标志之一。

文字的产生十分缓慢，最初出现的是记事符号，如刻木记事、结绳记事，进而发明了刻划符号和图画形式。文字是在原始社会晚期图画记事的基础上产生的，到了文明时代才趋于成熟。

从目前情况看，世界上有三种类型文字:一种是音素文字，如拉丁语系、斯拉夫语系的拼音文字；一种是音节文字，如日本的“假名”；一种是表意文字，如巴比伦的楔形文字、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和中国的汉字等。

汉字是在图画的基础上，经过甲骨文、金文发展来的，甲骨文是在图画的基础之上，经过象形文字演变来的。这种文字是按照事物的实体绘出想象的图形，用事物的本来名称，进而确定象形文字的读音，这是最初阶段的汉字结构。不过象形文字在使用上有一定的局限性，为了表达某种动作、活动，仅用象形文字是不够的，而是利用会意字，即利用几个符号组成文字，造一种形声字，即利用音标的方法，多用两个符号，即可示意，又可注音，一者标志词的种类和意义，二者表示读音，这在甲骨文中屡见不鲜，不难看出，甲骨文是由图画、象形文字发展来的。

中国的汉字造字法，有六书之称，包括象形、指示、会意、形声、转注和假借六种。现代文字学研究认为转注、假借为用字方法，与造字无关。在剩下的四种方法中，会意是利用已有的文字，以推理组合成新的文字，如日加月为明字，山与高为嵩字，这也是一种较进步的造字法，在摩梭人的《卜书》中还不存在。形声字又称象形、谐音字，它是利用意符和声符并用的方法造字，如一边用意，一边用声。以汉字秧字为例，左取禾意，石取央声，这是一种较进步的造字法，摩梭人《卜书》中也没有采用。但是象形、指示两种方法在《卜书》中却普遍存在。具体进行一些分析如下:

首先是象形字，从上举几个案例可看出，摩梭文字绝大部分的字都是象形字，如日画一个太阳；三星画三个星星；眼睛画一对眼睛；蛙画一只青蛙；野鸡画一只野鸡等等。这类例证甚多，此不多举，这些字都是由图画组成的，是象形的，这是一种描写实物的造字法，但各个版本在书写时有一定的差异，如大阳、三星都有不同的写法，但都是象形的。

其次是指示字，又名象事、处事，是以象征符号来表示意义，其中分两类:一种是纯符号；一种是在己有的文字上加一定的符号，形成指示字。该族所建的木楞房，木料上刻有一定符号，一根为一，二根为二，以此类推。在《卜书》中以虎头象征虎，以羊头象征羊，以鹰头象征鹰等。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摩梭人《卜书》上的文字有下列特征:

第一有固定的字形。从目前所见的五个抄本看，基本上有两种类型:一是单符本，每天一格，每格一个象形文字，仅有28个字；另一种是双符本，每天一格，每格有两个象形字，字数略多，共有30多个象形字。这些字有固定的形状，每个字又有固定的读音和一定的意义，可以说形、音、意皆备，这是被确认其为文字的基本条件。

第二可以记录比较复杂的《卜书》。摩梭人的文字，不是个别的，已有一定的数量，而且能够记录一年360天，每天内容有不一样，达巴可以根据每天所记的象形义字，推论该日的吉凶，因此形成《卜书》，这是一般符号所不能做到的。

第三摩梭文字流行于一定的区域。达巴的象形文字和《卜书》，不是个别人的行为，而是所有达巴都认识和使用的文字，是他们唯一的经书、流行于泸沽湖周围，即包括宁蒗县、盐源县和木里县等广大地区。也就是说，凡是有摩梭达巴的地方，都在用摩梭的象形文字。

上述三点说明，摩梭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文字，以图画、象形文字为主，也有一定数量的指示字，但是没有形声字和会意字，因此这是比较原始的文字，远不比纳西族东巴文进步。

尽管摩梭人有了象形文字，但还比较原始，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图画占较大的比重，指示字较少，说明它刚刚脱离图画形态。在与摩梭人比邻的藏族本教中，他们的送魂经、卜书等都是图画式的经书，耳苏人的母虎历书也是如此。但是摩梭人的象形文字比图画经书略为进步，不过本教的历书略比摩梭人的《卜书》复杂些。

 一是书写《卜书》时有一定的随意性，其中有两种情形:一是同一天用不同的象形文字，如正月初三，一般版本写成“

”形，个别版本则绘一只蛙；初十三，多数版本以星星象征北斗，个别版本刻成

形，即木斗形；初二十四，有些版本绘有虎头，个别版本则绘虎耳。还有一种情况，同一个象形字的写法不同，如正月初一，一般写成

形，有的版本则写成

形。初二为四排星，有两种写法

。初六为水池。共有三种写法

初十为三星，写法有

五种，说明五个版本都不一样，但达巴都认其为三星。还说明不同达巴对一个共同对象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写成的文字也各有不同，可知当时还没有统一的规范文字。

一是适用范围有限，只供达巴书写《卜书》之用，还没有利用上述文字记录其它口传经文，其实也不可能用三十多个象形文字记录比较复杂的经文，这也反映了摩梭象形文字的原始性。即使在《卜书》中，各地、各人的抄本也没有完全相同的，当然各个抄本的共性还是主要的，但在每个抄本中都会出现一些个别的字，与其他抄本不同。

总之，摩梭人达巴的象形文字，还就有比较浓厚的原始色彩，因此它对研究文字的发生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文字是谁发明的呢？从文字发生学来说，原始文字的发明与巫觋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不妨先看看民族学的资料。

摩梭人一般民众并不使用文字，唯有其祭司达巴用象形文字书写《卜书》，并且在巫觋中传播、继承象形文字。这一事实说明，摩梭人的原始文字是祭司发明的，不过这并不是孤证，在我国还可列举一些，如:

纳西族西部方言区的祭司为东巴，他们普遍使用东巴象形字，书写有上千种东巴经，而一般民众并不认识和使用东巴文，说明东巴文为祭司的文字。

四川省甘洛县耳苏人，属于当地藏族的一个支系，一般民众也不使用文字，但他们的祭司沙巴却有一种耳苏文，也可以书写《母虎历书》。类似文字在当地其他藏族中也较为流行，是本教祭司所专用的象形文字。

川滇彝族的祭司毕摩，他们以一种彝文记录各种经书，其中的占卜书是图画式的，这些文字只有毕摩使用，一般民众都不使用。

贵州三都县居住一种水族，一般民众也不使用文字，但该族祭司鬼师却发明一种水族文字，书写水文。

以上民族学资料说明，这些民族一般民众并没有使用文字，也不需要文字，但是他们的祭司却首先使用和发明了文字。民族学是这样，考古学亦是如此。如学术界公认的山东大汶口文化的陶尊上已有象形文字，据有关专家研究，这种陶尊就是祭器，它又出自少数祭司的大墓中。可见考古资料也说明文字为祭司所首创。进人商代又发展为甲骨文，它也是商代祭司发明和使用的文字。后来才流行到民间形成汉字。

为什么文字的发明与巫觋，特别是与祭司如此密切呢？这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首先，任何一种新生事物的出现都有强烈的社会需要。在漫长的原始社会，人们还为生存所围绕、压抑，当时还不需要文字，也不可能发明文字，这一点已被史前考古所证实。但到了文明时代的前夜，即原始社会晚期，社会发生了急剧变化:当时私有财产、私有观念的出现，强烈要求有一种记录财产的方法；人们在强调门第、出身，以便实行婚媾，也要求用文字记录氏族谱系及其有关历史；巫师在举行送葬、祭祖时也要经常陈述历史；各氏族、各部落在进行交往时也要求有形的记录事实；人们为了不误农时，进行占卜也要求有一种随时可查看的书面文字；等等。《国语·楚语》:“高祖之主，宗庙之事，昭穆之事，齐敬之勤，礼节之宜，威仪之则，容貌之崇，忠信之质，礼沽之服而敬恭明神者，以为之祝。” 以上活动都需要有文字的出现，这是强烈的社会需要，也是文字产生的动力。

其次是发明文字的可能性和条件的出现。在原始社会是由巫觋主持宗教活动的，到了原始社会晚期，从巫觋中出现了一种大巫，也就是祭司，如前引《国语》中的祝，商代的贞人，本教的“古辛”。《本教流源》:“为王师者称‘喇辛’，待王左右者称‘古辛’”；“王极重‘古辛’之言，辛未发言，王不能发布命令。”这种大巫不仅是巫觋的首领，又是当时科学文化的主要保存者和传播者，他们不但通晓文学、历史，掌握天文历算和医药知识，还能解释习惯法和风俗规范，可以说祭司是智者、知识分子的前身。《史记·日者列传》引贾谊的话说:“吾闻古之圣人，不居朝廷，必在卜医之中。”这种卜医就是祭司。他们的社会地位也很高，因为他们有较多的经济来源，与氏族显贵并驾齐驱，甚至说有不少祭司就是由氏族显贵担任的，是王的助手、军师，参与重大事件的决策。由于祭司可以脱产，有一定的闲暇时间，这就为他们搜集、总结经典、发明文字提供了可能。贝尔纳说得好:“这种人多少脱离那种整天生产食物和制作工具的工具，而专门施展幻术，为群众造福，以为报答。他们又负责，须有意识的保存传统知识，因而也要顾到这种知识在社会发展中所需要的修正工作，所以他们的古代先驱者就是神圣的君王、僧侣、哲学家和科学家们的世传文化祖先”。也就是说，祭司具有发明文字、记录经典的条件。我们民族学、考古学资料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最后应该指出，我国古代的王权是至高无上的，高于神权，也就是在当时的统治者中，王权是主要的，祭司是依附于王权的，这是中国信仰的特点之一。

编辑说明

文章来源于《东南文化》2003年第4期。篇幅原因，注释从简。原文和图片版权归作者和原单位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