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村子里转悠的只有人类学家和狗。”
第一次做田野的我被困意打败,在39℃的高温里,睡在了路边的一堆水泥电线杆上。狗,睡在不远处的树荫里。
7月正午的炎热把村民们都逼回凉爽的屋子里,大多数人以凉菜和午睡度过这难熬的正午时,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我满怀惆怅地坐在堆放在路边的水泥电线杆上,心想着问题意识不够明确的“养蜂人研究的调查大纲”,对这次田野调查产生了出师不利的感觉。
“逐花而居的养蜂人,在由南向北的迁徙中有怎样的遭遇,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在几千里的放蜂路途中,养蜂人是以怎样的身份进入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村庄,被村民接受而能落场放蜂的?养蜂人群体是否存在组织性?组织结构具体如何……”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还没得到解答,刚刚找到的养蜂人马上就要离开村子赶往下一个放蜂场地。这是一场漫长的寻找,也是一场匆忙的追逐:养蜂人携蜂找蜜,我们则是带着问题寻找养蜂人。
前几日,在烈日灼肤的午后一点钟,空着肚子穿过北京昌平一个村子的主街,在树下避暑的狗打量了我们这两个陌生人一眼之后就懒懒地趴下了,整个村子都处于午睡的宁静中。我们从村东走到村西,终于找到养蜂合作社。当我们拿出学生证,说明来意之后,伏案工作的干练女子甩出一本以她为封面人物的杂志就把我们打发到了门外。而现在,通过同乡养蜂大爷的信息,来到了我的家乡山东邹平。在一个靠山的村子里,终于找到了我们的访谈对象———养蜂人。简短交谈后已是午饭时间,几个养蜂的大爷聚到租来摆放蜂箱的农家小院里吃午饭。出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调查原则,也为了不打扰养蜂大爷们午休,我和同门师妹自己解决了午饭。由于时间紧张,预想到中午也回不了县城的宾馆,于是早上出门时就带上了面包。
估摸养蜂大爷睡醒了,我们来到大爷们租来放蜂箱的院子做访谈。访谈之中,大爷说今年天旱,外省的大转地和临县的小转地养蜂人这几天就要提前回家了。赶在养蜂人转地之前,我和同门急匆匆地拿着问题大纲聊遍了村子里的养蜂人。对江苏周叔叔的访谈就赶在他离开前的半小时里。
随着访谈的进行,我们发现大纲中预设的很多问题都失效了,但自己却做不到及时有效地调整大纲。我们虽然一直在和养蜂人聊天,但是觉得收获并不多。我的导师康丽老师从北京打来电话,询问调查进度。我说到了各种问题和不利现状之后,康老师安慰了怀有急切心情的我,说道明天她会坐高铁赶到县城。初入田野,我好像刚学游泳的人跳进水池,却险些溺水。
十年没做田野的导师还没到村子就如鱼得水和别人聊了起来。在去村里的公交车上,导师和一位赶集的奶奶聊得起劲儿,直到人家拐进家门;在路过我和同门看了好几天的一棵砌在水泥台中的大槐树时,导师说这应该是村子原来的中心,并在槐树不远处找到了一面有意保护的古墙,“因为有特殊意义才会被保护”;当我们走到来自外省养蜂人曾扎帐篷的村边树林时,导师说这恰恰是村子的边缘也是村落的界限。导师与几个尚未离开的养蜂人自然而亲切地聊天,同样也聊到了我和同门问过的问题,但是康老师却得到了远比我们丰富的回答……康老师是点石成金的魔法师!我眼中的 “田野绝境”立马转变成 “顺利之地”。一下午的田野,手把手的指导,让我学到很多具体的田野方法。
意外的是,养蜂人明天就都要回家了。村子里的养蜂人都访谈过了,却没有找到新的访谈对象。他们的离开也意味着我们访谈线索的中断。
和养蜂的大爷们告别后,他们坚持把我们送到村头的公交站点。在等车的时间里,一个养蜂大爷犹豫着说他知道一个养蜂大户,那人养蜂年数长,你们或许可以去找他聊聊。我赶忙掏出纸笔,记下了养蜂大户的村子和联系方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养蜂大户所在的镇竟然就是我家临镇。联系到了养蜂大户,并说明了我们打算明天去找他聊聊养蜂人的生活。养蜂大户欣然应允。
绝处逢生啊,觉得找不到新的养蜂人时,竟意外找到新的线索。田野,让人欢喜让人忧啊!
从县城宾馆出发,换乘两辆公交车后,我们来到了养蜂大户的村子。下车时,大爷已等在路口。康老师先随着大爷进到家中,我和同门师妹找到村上的商店买了一箱牛奶。大爷姓张,非常健谈。康老师带有问题的聊天让人觉得亲切而放松,让人觉得舒服,愿意多说说自己的情况。相比之下,我和同门师妹紧张而生硬的提问,简直汗颜。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临近午饭,张大爷要张罗饭菜,我们则主动离开,去赶镇上的公交车。临走前,康老师买了十斤洋槐蜜,说寒假我们会再来找张大爷聊天。张大爷不肯收钱,在康老师的坚持下才收下,并送给我和同门每人两斤蜂蜜。
抵达镇上,将近12点了,但是回县城宾馆的车还没到发车时间。我们的肚子都已经咕咕叫了,于是拎着大桶蜂蜜走在公交车停泊的镇子主街上,走了一百来米,却没有找到干净的营业餐馆。其中,好几家餐馆都关着门,我们也晒得发蔫,只好决定先坐车回县城。
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向公交车时,马路对过的一辆黑色轿车上跳出一个人向我们跑来。是张大爷。他怎么追到了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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