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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乌布西奔妈妈〉研究》是研究满族萨满史诗《乌布西奔妈妈》的第一部专论,出版后引起学界的极大关注。2019年,该书以《乌布西奔妈妈:中国北方萨满史诗研究》为名翻译为英文出版。该书的出版接续了《萨满教与神话》的翻译传统,应和了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更是多位学者几十年来与国内外学者学术交流的结果。作者郭淑云长期坚持田野调查与文本研究相结合的学术方法,《〈乌布西奔妈妈〉研究》是其成果之一。郭淑云致力于中外学术的双向交流,多年来通过各种方式把中国萨满教研究推向海外,把国外研究译介到国内,很好地做到了中外学术交流的桥梁,该著英文版是萨满史诗研究“走出去”极为重要的一步。
关键词
萨满文化;萨满史诗;《乌布西奔妈妈》
2009年,《乌布西奔妈妈》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它是满族先世东海女真人创作并传承的一部古老的英雄史诗,体现了英雄史诗的典型特征,积淀了该民族丰富的萨满文化内涵,包括古代祭祀仪式、天穹观、神话、出神术及致幻药物的使用,为研究古老的萨满文化观念和仪式,提供了弥足珍贵的资料。史诗以女萨满乌布西奔的一生为主线,记述了她统一东海诸部、开拓日本海海域等丰功伟绩,再现了东海女真人部落时代的社会面貌,具有史诗学、宗教学、岩画学、历史学、人类学、文艺学、民俗学等多学科的学术价值。
马名超在东北各地踏查后,特别是在“摩苏昆”的大量出版后,认为“有可能在北方广阔地段上,连结起一条东起江河水域,中经兴安岭层层峰峦,一直延伸到呼伦贝尔草原牧区,包括满洲族、赫哲族、鄂伦春族、达斡尔族以及巴尔虎蒙古族等通古斯语系诸民族古老史诗遗存的修长地带。在今天世界上十分罕见并适处于原始渔猎文化终结期的北方冻土地带,直至今日仍然存留着的如此鲜活而质朴的这类语言艺术‘化石’”。的确,在我国东北满—通古斯语族中,赫哲族有“伊玛堪”,达斡尔族有“乌钦”,鄂伦春族有“摩苏昆”。然而,满族及其先世的史诗作品却长期处于空白状态,成为中国北方英雄史诗带的一个缺环。2007年、2009年、2017年,《乌布西奔妈妈》《天宫大战》《西林安班玛发》《恩切布库》《奥克敦妈妈》先后出版,在一定程度上补足这一缺环。2010年,在朝戈金、尹虎彬、巴莫曲布嫫共同撰写的《中国史诗传统:文化多样性与民族精神的“博物馆”(代序)》中,依据已经出版的各民族史诗文本,提出在我国东起黑龙江、西至天山、南抵青藏高原的广袤地域,形成了一条中国北方英雄史诗带,满—通古斯语族史诗被正式纳入中国史诗版图。《〈乌布西奔妈妈〉研究》基于史诗学基本理论,探讨了《乌布西奔妈妈》史诗性、史诗类型、史诗特征及其他相关问题,某种程度上填补了我国史诗研究的一项空白,这也是郭淑云教授多年浸淫于东北文化、坚持常年田野研究基础上的力作。该书入选“2012年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翌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2016年,被批准为“国家社科基金中华学术外译项目”立项,梁艳君与刘莹着手翻译。两位译者完成译稿后,丹尼尔·基斯特教授进行了数次修改与校对。2019年,英国Paths international Ltd出版社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联合出版,该书定为Umesiben Mama-A Study of the Shmanic Epic of Northern China(本文将其译为《乌布西奔妈妈:中国北方萨满史诗研究》)。
承蒙郭教授善意,笔者得以一睹为快。笔者与郭教授相识于21世纪初,作为学术后辈较为熟知郭教授撰写本书的过程,也深感此项研究的重要价值和意义,本文从以下三方面来论述。
一、从《〈乌布西奔妈妈〉研究》到《乌布西奔妈妈:中国北方萨满史诗研究》
在《〈乌布西奔妈妈〉研究》被翻译为英文的过程中,翻译团队考虑到中文专著与英文著作略有不同,根据英语语境的思维习惯和书中所述内容,对《乌布西奔妈妈:中国北方萨满史诗研究》微调并细化了整体框架,简化了原作中海外史诗研究的介绍部分。章节由汉语版的九章调整为十章,章节标题也根据内容进行了调整。我们对比一下中英文章节标题差异,见表1:
从中英文章节题目来看,英文版在中文版基础上进行多处改动,第二章直接将“传承、采录、整理与研究”简化为“历史文化渊源”,第四章到第八章直接用史诗代替《乌布西奔妈妈》,更是加入中文版未设置的第十章。
另外,英文版统一规范了满族语境下的本源概念词汇、索引中词汇的提取、汉语拼音在参考文献中的位置等,充分斟酌了中外参考文献的确切表述。另外,对文中出现的河流、山脉等英文的表述等问题,翻译小组通过查阅海外相关资料,一一进行核实后予以确认。翻译小组参照国际规范,针对格式、脚注要求、专有名词译注、译文中的斜体字、译文中需要标注汉语的地方、双引号的使用、需要标注原文出处和页码的相关要求、原作引文需要海外查阅原版资料的说明以及参考文献的格式和标准等一系列问题制定了翻译规范和细则。
可以说,《乌布西奔妈妈:中国北方萨满史诗研究》学术水准颇高,在原著基础上所做的翻译也堪称精准。
二、满族萨满史诗:基于萨满
文化基础上的研究
《〈乌布西奔妈妈〉研究》的成功,应归功于郭淑云数十年来坚持深入到少数民族地区进行的田野调查。在富育光引领下,20世纪80年代开始,郭淑云长期跟踪调查吉林省九台市的满族尼玛察氏、瓜尔佳氏、锡克特里氏等满族姓氏的萨满信仰,还与他人联合调查无数次,并拍摄多部萨满教录像片和东北少数民族文化传承人的纪录片。正是如此扎实的田野研究,才让她的多部著作产生了较大的学术影响,如《追寻萨满的足迹——松花江中上游满族萨满田野考察札记》《活着的萨满——中国萨满教》(与王宏刚合著)、《原始活态文化——萨满教透视》《多维学术视野中的萨满文化》《萨满文化论》(与富育光合著)、《中国北方民族萨满出神现象研究》等。除专著外,郭淑云还主编了系列丛书《萨满文化调查研究丛书》《萨满文化研究丛书》,主编出版《金子一样的嘴——满族说部文集》《萨满艺术论》《域外萨满学文集》《萨满文化手记》等。
在长春师范学院工作期间,郭淑云取得令人称道的成就:创建首家萨满文化研究所(2004年)、创建萨满文化博物馆、成立吉林省首批人文社科基地——长春师范学院萨满文化与东北民族研究中心,创办了学术刊物《萨满文化研究》(2007年)。2009年,郭淑云作为学术带头人调转至大连民族大学工作,担任萨满文化研究所所长。
不揣啰嗦地谈及郭淑云取得的成就,意在说明田野研究及萨满文化研究是郭淑云学术研究的两大基石,《〈乌布西奔妈妈〉研究》即是在此基石上的煌煌巨作。郭淑云曾多次到珲春、宁安等东海女真人后裔聚居区考察《乌布西奔妈妈》的流传情况,并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资料,为她能够多视角、多层面解读和揭示作品的民族特点及其深远的文化影响奠定了基础。1992年,王宏刚曾两次到锡霍特山区实地考察,认为那一带确实是《乌布西奔妈妈》的流传地区,至今都有史诗流传的地理环境与生活条件。正因为长期研究萨满文化,郭淑云很敏锐地意识到《乌布西奔妈妈》区别于其他英雄史诗的突出特点或曰本质,即萨满史诗。史诗研究并非她学术专长,因此她积极地与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多位史诗学家多次沟通探讨,力图用史诗学术话语来研究《乌布西奔妈妈》。但萨满教思想观念和萨满文化贯穿《乌布西奔妈妈》文本始终,该史诗由萨满集体创作并传承下来;史诗的主人公是一位神技超群的大萨满;史诗所体现的萨满教内涵也十分丰富。在该著第五章、第六章《〈乌布西奔妈妈〉与萨满》与《〈乌布西奔妈妈〉与萨满文化》中,郭淑云全面考察了史诗作品中反映的丰富多彩的萨满文化内涵,揭示了萨满文化对作品全方位、深层次的影响和作品所体现的萨满文化特色。该著提出并回答了史诗与历史、史诗与宗教、史诗与神话、史诗的神圣性等理论问题,为史诗学研究和史诗理论建设提供了新的见解。
《〈乌布西奔妈妈〉研究》首次对《乌布西奔妈妈》文本进行了全面、深入、系统的研究,发现其文本形成与传承方式有如下脉络——“口传—符号记录—口传—文人记录整理”。其中,符号图示本奠定了史诗衍生和发展的基础。在吸纳文化人类学、萨满学、民间文艺学等相关学科成果的基础上,郭淑云对“萨满教二元论性质”“部落社会形态特点”“主人公形象神性与人性关系”等理论问题提出了新的阐释,丰富了相关学科的理论思考,具有多学科理论价值。作者认为,《乌布西奔妈妈》应产生于满族及其先世英雄时代的初期阶段,部落战争不失为《乌布西奔妈妈》的一条主线,体现了东海女真人独特的地域文化和萨满文化特质;而乌布西奔的形象特征是神性、人性相兼容,二者相互融合,相互映衬,形成主人公完美的性格特征。相较而言,其神性远不如人性鲜明突出。在满族及其先世女真人的历史文化语境中阐释史诗文本,又从史诗文本揭示满族及其先世的历史文化,二者互为阐释,多有新发现,将史诗中记录的东海女真人的事件与族群地理、历史和宗教联系起来,形成了史诗文本与外在于史诗的语境事实之间的互文关联。
王宏刚曾撰文总结《〈乌布西奔妈妈〉研究》,有如下创新之处:作者从九个方面对作品进行了全面、系统的解读;运用史诗学的理论,对《乌布西奔妈妈》的史诗性质进行界定,阐述了作品的史诗类型及其特点;运用了文化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在满族及其先世女真人的历史文化语境中阐释《乌布西奔妈妈》,又从《乌布西奔妈妈》文本揭示满族及其先世东海女真人的历史和文化,历史文化与文本互为阐释、互为支撑,形成该著作最突出的特色;从宗教学的视角审视《乌布西奔妈妈》,探讨其所蕴含的丰富的萨满文化内涵,揭示了萨满文化与史诗的关系以及作品的萨满文化研究价值,《乌布西奔妈妈》作为一部古老的萨满英雄史诗,具有突出的萨满文化色彩。
在完成该著的过程中,郭淑云撰写的多篇论文获得较高社会评价。其中,论文《满族萨满英雄史诗〈乌布西奔妈妈〉初探》被《中国民间文艺学年鉴》2001年卷全文转载;2005年获吉林省委宣传部“吉林省第八届长白山文艺奖”作品提名奖;论文《满族说部〈乌布西奔妈妈〉的文学性解读》,被人大报刊复印资料《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2011年第6期全文转载;2014年获大连市政府“第十五届社会科学进步奖”突出贡献奖(最高奖项)。
三、内外兼修:“本土化”和“走出去”
郭淑云长期从事萨满文化和满族民间文学研究,而萨满教研究是一个国际性的研究领域,她多年来致力于国际学术交流,先后多次举办国际学术研讨会,出访多国进行学术交流,具有广阔的国际学术视野。从1993 年 7 月赴匈牙利、芬兰、俄罗斯参加学术研讨与讲学开始,到 2018 年郭淑云参加过近二十次国际会议,结交了多位学术同道,如匈牙利学者霍帕尔、美国学者丹尼尔·基斯特、意大利学者斯达利等知名学者。
郭淑云不仅是大连民族大学优秀学科带头人,还担任中央民族大学宗教学和西北民族大学人类学与社会学兼职博士生导师。她与大连民族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共外教研室的教师合作,成立“西方萨满教翻译组”,立志将国外萨满教研究的多学科成果较系统地介绍给国内学术界;策划、出版《西方萨满教研究文选》丛书是郭淑云“走出去”战略中很重要的一部。这一套丛书包括《萨满教与考古学》《萨满教与生理学》《萨满教与哲学》《萨满教与人类学》《萨满教与艺术》等专题译文集,将国外萨满教研究的多学科成果较系统地介绍给国内学术界。鉴于郭淑云在“国际学术交流和萨满教学术研究方面的突出贡献”,2013年被国际萨满教研究会授予特别贡献奖。
在国内,她团结了一批学术同道,富育光先生带领她进入萨满文化、满族民间文学研究领域,王宏刚和她多次到满族及其他民族中调研。富育光、王宏刚、郭淑云有共同的学术梦想,那就是把中国萨满教研究推介至海外。富育光多部著作被翻译为多种文字,郭淑云也坦言“我多年来致力于中外学术交流,希望把中国萨满教研究推向海外,把国外研究译介到国内。”在《域外萨满学文集》“后记”中,郭淑云强调希望“借石作津梁”“通过译介国外萨满教最新研究成果,以期对正在蓬勃发展的我国萨满教研究有所助益”。
《乌布西奔妈妈:中国北方萨满史诗研究》并非她在国外出版的第一部专著,2015年,匈牙利科学院出版社出版其专著Studies on Shamanism in ethnic groups of Northeast China(汉译为《中国北方民族萨满教研究》),为两百年来国际萨满教研究史上第一部中国学者的英文著作。迄今,她在Shaman等杂志发表英、德、意、韩等文字的学术论文十余篇,受到国际学术界的好评,为促进国际学术交流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乌布西奔妈妈〉研究》突出体现了郭淑云的国际学术视野和学术功底,作者积极回应了国际史诗学界、萨满教学界的前沿问题和理论问题,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作者还指出,从“全球语境与本土认同”的视角来看,该史诗与世界其他民族英雄史诗也具备了意蕴较为丰富的比较阐释空间。
“我多年来致力于中外学术交流,希望把中国萨满教研究推向海外,把国外研究译介到国内”,这句朴实无华的话反映了郭淑云的学术志向,这一志向也贯穿了她治学的始终,她以实际行动践行着这一点,多年来发表的论文、出版的专著、主编的诸多论文集即是明证。《乌布西奔妈妈研究》英文版的出版是郭淑云学术成就的一小步,据悉她的学术成果还将以其他语言发表或出版,作为满族史诗研究的译介出版却是一大步,这也给我们带来启示,那就是只有深耕于本土才能够真正“走出去”。
(注释从略,详见原刊)
文章来源:《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6期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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