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庙》是一部外国学者对东岳庙记录的专著，作者是美国学者安·丝婉·富善女士，1964年在日本名古屋，由华裔学志出版发行，全书约18万字。本书是富善女士对居住在东岳庙附近的施老师口述内容的记录，分为前言、主要内容和附录三个部分，其中，主要内容部分分为十七章，从神职功能角度，对东岳庙所奉祀的神进行分类介绍。从共时和历时两个角度对东岳庙进行了全方位的描写。共时方面，书中勾勒出了20世纪30年代初东岳庙的盛况，是各个阶层，不同时段在东岳庙活动场景的生动再现；历时方面，这本书汇集了几乎所有殿座内主要奉祀神的由来与历史传说，以及由此所形成的普通百姓的信仰，立体呈现了东岳庙在大众生活中的地位和影响，是一部全面反映北京岳庙民俗事象的“百科全书”。

《东岳庙》一书以一个外国人的视角，来讲述中国的神话故事。在口述内容的基础上，富善女士还将相关神话传说与旧闻轶事收录其中，内容包罗万象，生动翔实。此外，丰富的图片资料和大段的实景描写，也为东岳庙的修复和修缮提供了宝贵的历史资料。

第一章　东岳庙概述

第二章　东岳庙的建筑

第三章　东岳庙的善会

第四章　东岳大帝

第五章　东岳庙的守护神

第六章　财神

第七章　子孙娘娘

第八章　药神

第九章　瘟疫神

第十章　官职神

第十一章　行业守护神

第十二章　鬼魅神

第十三章　道德神

第十四章　动物神

第十五章　地方神

第十六章　阴司诸神

第十七章　其他神

附录1927年的北京东岳庙

致谢

参考书目

图片部分

译者后记

20世纪30年代，美国女学者安·丝婉·富善（Anne Swan Goodrich） 和丈夫一起旅居中国北京。在这期间，她对中国的庙宇和宗教产生了非 常浓厚的兴趣。于是，她开始努力学习中文，在中文教师施老师的带领 下参观北京各大寺庙，并对其中的布局和陈设以及相关的历史和传说做 了极其翔实的记录，这其中就有东岳庙。30年之后，一本名为The Peking Temple of the Eastern Peak: The Tung-yueh Miao in Peking的著作由德国 《华裔学志》出版发行，其作者正是旅居中国7年之久的美国学者安·丝婉·富善女士。

斗转星移，进入21世纪，整个中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 最显著的就是国家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为更好地发掘、保护及传承老北 京民俗传统文化，1999年，北京市政府批准在原东岳庙旧址成立北京民 俗博物馆和北京市朝阳区东岳庙管理处。对北京民俗和东岳庙进行系统 深入的研究，成了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建馆15年以来，北京民俗博物馆先后出版《北京东岳庙》《北京东 岳庙与北京泰山信仰碑刻辑录》《传统节日与文化空间》《张公碑》 《高碑店村民俗文化志》《漕运文化研究》《北京东岳庙楹联荟萃》 《礼与中国文化》等20余部学术著作，馆内研究人员发表的有关东岳 文化、民俗文化等相关学术论文百余篇，由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制 作和播放的北京民俗博物馆专题片30余部。法国、德国、俄罗斯、土 耳其、韩国等国家电视台，连续多年追踪报道北京民俗博物馆东岳庙庙 会、我们的节日等文化活动。如今，北京东岳庙借助民俗文化、传统文 化已经一步步走向世界。

在近20年的研究过程中，我们逐渐意识到在20世纪，由于种种历史 原因，很多外籍人士曾经在华生活和工作过，他们中不乏历史、宗教、文化等方面的专家学者，他们把自己在华生活的所见所闻所感，结合各自的研究专长，或者以专著的形式出版发行，或者以论文的形式发表在 各大期刊中，曾经掀起过一股中华文化研究的热潮，留下了许多弥足珍 贵的历史文献资料。长久以来，由于语言这个难以逾越的鸿沟，这些资料大部分一直难以为我们所用。因而，对这些研究成果进行梳理显得尤 为迫切。

今天，很高兴看到了The Peking Temple of the Eastern Peak: The Tung-yueh Miao in Peking（中文版）的书稿。本书从多个角度对东岳庙 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深度解读，是一部了解东岳庙不可不读的作品。加之作者的语言风格平和朴实，译者深谙其道，翻译功底扎实，使得其内 容生动而有趣，不似通常的学术著作那样深奥难懂，更像是老百姓案头 的一本故事书，娓娓道来。通过西方文化人的视角看东方文化，有助于 开阔北京东岳庙研究方面的视野，这既是一份珍贵的历史资料，也为我 们从另一个角度了解东岳庙打开了一扇窗户。 2005年，109岁高龄的安·丝婉·富善女士辞世；2015年，是她去世 后的第十个年头。10周年，在中国人看来是非常值得纪念的。我想，这 是我们对她表示敬意并且怀念她的最好的方式，感谢她在半个多世纪前 留下的宝贵财富。

北京民俗博物馆馆长

曹彦生  

2015年11月16日于北京东岳庙

在北京两座东城门之一的齐化门（译者注：现称朝阳门）外，通往 通州的一条路上，矗立着一座用来祭祀泰山的皇家庙宇 ——东岳庙，它 是忽必烈在位（1260—1294年）时期，或更早的时候建成的。在这座由 许多大大小小的院子组成的庙宇中，坐落着一百零五座各式建筑，安放 有一百八十尊主要塑像，以及不计其数的、规模较小的侍从塑像。这里是北京香火最旺的庙宇之一，几乎每天都有大批民众到此，一个殿座接 着一个殿座地烧香。农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是特殊的祭拜日，通常会举 办一些小规模的活动。不过春节期间，这里总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在这个欢庆的日子里，庙门对面的牌楼装饰有五彩纸花，门前小广场挤 满了摊贩 ——卖香的、卖头饰的、卖首饰的、卖药的，还有卖吃食的。 瞧，这里蹲着一位，一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一手用筷子迅速地把 滚烫滑溜的面条送进嘴里，就着白菜或萝卜干咸菜；那儿有一位老太太 正在挑选假发，来遮住她日渐稀疏的头顶；姑娘买来白茉莉花，插在乌 黑发亮的头发上；孩子们手里拿着长长的糖葫芦，鲜红的果子外边裹着 亮晶晶的蜜糖，顶端还飘着一面彩色的小纸旗；到处都是拉洋片的（译 者注：拉洋片是中国的一种传统民间艺术。表演者通常为一人，使用的 道具为四周安装有镜头的木箱，箱内装数张图片，并使用灯具照明。表 演时表演者在箱外拉动拉绳，操作图片卷动，观看者通过镜头观察到画 面的变化。通常内置的图片是完整的故事或者相关的内容，表演者同时 配以演唱，解释图片的内容）和说书的，他们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人；乞丐们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伸着手讨要生活。空气中弥漫着甜甜 的味道：栗子在灼热的、放了糖的沙子中上下翻腾；滚烫的油锅里放 进了年糕；烤红薯散发出温润软糯的香气，肉在微热的油中“滋滋”作 响……然而，最主要的还是燃香散发出的味道。庙里的钟声柔和低沉地 响起来，一群老太太踮着小脚，在侍女的搀扶下，一个殿座接着一个殿 座，把香插到已经堆满香灰的香炉里；从衣着上看像是学生的年轻人，在 阜财殿前弯腰祈祷；母亲牵着孩子在摸铜特，因为摸摸它会祛病消灾； 所有的人都会在娘娘面前驻足行礼。来庙里的，不管是年轻的、年老 的，还是中年人，有的是来过节，有的则是来表达内心最深切的渴望。

有时候，庙里来的人比较少，这是众神休息的时候。在壮观的朱红色三洞式大门前，可能只有一个乞丐在晒太阳，还时不时从自己的衣 服上捉下虱子来。间或有妇女在广嗣殿前跪拜，或是年轻人在阜财殿前 上香，抑或是道士悠闲地在庙里踱步。一炷静静燃烧的香烛预示着在向 神逐渐靠近。此刻，宁静主宰了整个庙区，院子里笼上了一层安宁的色 彩。在这个时候，庙宇本身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褪色的朱红色建筑使 得有些许弧度的青瓦屋顶呈现出一种简约的尊贵。

绕过耸立在东岳庙前的牌楼，呈现在眼前的是朱红高墙上一道直通 庙区的雄伟的三连拱大门，这里被看作东岳庙的前厅，矗立着钟楼和鼓 楼；继续往前走是第二进院，这里没有任何建筑；再往前，通过另外一 道拱门，便是开阔的中心庙区。一排排白色的大理石龟驮着书有纪念内 容的石碑和一棵棵千年古树并排站在一起，阳光透过缝隙，投下斑驳的 树影，洒在饱经沧桑的石碑上。其中有一通碑是忽必烈执政后不久竖立 的，碑文记载了一位伟大的道教徒 ——张留孙，以及他对忽必烈的影 响，是价值极高的历史文献。同时，这通碑还具有极高的文化价值，因 为它是依据中国最伟大的书法家之一 ——赵孟頫的真迹所刻而成。在庙区中央，最高主宰泰山神东岳大帝的宝殿坐北朝南，雄伟壮阔。其余 三面都是面积不超过一个小房间那么大并且没有门的小隔间，相邻两间 共用一面墙，这些小隔间像围墙一样把整个院子围了起来。在每个隔间 内，都供奉一尊或几尊塑像，它们或坐或站，绝大多数看起来很相像， 因此，每尊塑像面前都立有牌位，以便把它们区分开来。大多数塑像身着过去的官服，有些则是典型的道士打扮：身着道士长袍，头发绾成一 个高高的顶髻，用来插倌。塑像前放有供桌，用以摆放供品。供桌上还有香炉和蜡烛，通常也会有花瓶。更多的时候，香炉放在供桌前的空地 上，或者放在殿座前面。

中心庙区后面，还有两进院子。中间的一进比较小，其中大多数建 筑没有向游人开放。后边院子里的殿座，光顾的人比较多，甚至有一间 在1932年被全部翻新过。这里还有一幢两层建筑，已经很不结实了，即 使是小孩，爬楼梯也有危险。庙外西侧有一个小院子，早已不再开放， 那里的殿座破败不堪。钟鼓楼西面还有一个院子，这里的殿座保存完 好。1930年，曾在这个院子里为观音菩萨新建了一座殿。钟鼓楼东面也 有一个院子，其中的殿座支离破碎，以至于看不出到底有哪些神曾经在 这里供奉。在本书后附的东岳庙平面图，或者小柳司气太先生出版的东 岳庙平面图中可以发现，中心庙区的东西两侧似乎还有其他区域建有殿 座，但普通大众不常去这些地方祭拜。 

“庙”用在这座建筑上，表明这里是供奉神的地方，用来纪念值得尊敬的故人。它是在朝廷命令下修建的，享有官方祭祀，并且朝廷提供 财力支持。随着皇权衰落，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官方投入也减少了。 国民党执政以后，在此供奉的许多神都被宣称不存在，祭拜也随之禁 止。其他祭祀，比如关帝，则被大力宣扬。可能是由于政府削减了财力 支持，或者仅仅是因为人们对某位神失去了兴趣，抑或是他们找到了更 为强大的神，能够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许多殿座疏于管理，破败 不堪。尽管当时政府对东岳庙进行的宗教活动不是很支持，但到1959 年，东岳庙仍在使用，北京人依然到这里烧香，向其中供奉的神灵祈求 帮助。

在瘟癀宝殿里供奉着七尊主要塑像，它们都身着武将服装，沿南墙面朝门端坐。靠边墙的是一些较小的塑像，东西两边各站五尊。两边的第一组塑像头上都长有角，一尊手执短棍，另一尊背着篮子；第二组都长着红头发，手里拿着罐子；第三组头戴道士帽子，一尊手拿篮子，另一尊手拿罐子；第四组东边的手执卷轴，西边的长着红头发，但手里什么都没有；第五组东边的手里拿着一只葫芦，西边的手执锯齿形的剑。

在七尊主要塑像中，居中的那尊脸是黄色的，长着红色的眉毛和头发，手执一把宝剑。他戴着两只巨大的耳环，帽子上装饰有动物头（图片XVb），面前的牌位上写着“灵应将军”。他就是瘟癀宝殿的主神，掌管控制传染病。施老师说，主神名叫吕岳，是《封神演义》中的人物，但吕岳只是曾经供奉在瘟癀宝殿里，现在真正的神是宋朝时期被封神的宗广，封号钟文。然而，清朝不承认宋朝所封之神，仍旧尊封由姜子牙分封的吕岳为瘟癀大帝。康熙把这尊吕岳塑像放在东岳庙里，以期保护北京城不受瘟疫侵扰。

通往西路较大的一道门被一道照壁保护着，后边是一座被树木掩映着的方形院子。在这座院子没有看到恶狗，也没看到人们用早已举在手里长长的鞭子出来吆喝，似乎已经废弃了。普通香客不会到此祭拜，没有神谕从这里散发，也没有描述过什么磨难的过程，倒是道士会在这些殿里完成他们日常的道教仪轨并且诵读经文。与道教仪轨相关的神都在这里，没有擅入者，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其他殿里。在入口对面是岱宗宝殿。高大的镀金东岳大帝塑像似乎要穿透屋顶，显得这个小房间更加矮小。在大一点儿的殿里，神都戴着挂有珠串的旒，没有胡子表明是暴君，面无表情，呆板，身体造型粗糙。不过，塑像的高大宏伟只能靠华丽的披风、肩膀上边厚厚的灰尘和杂乱的房间簇拥的各种塑像，以及架子上积满灰尘的书显现出来。这个房间里的钟上显示的时间是万历九年（1581年），可能塑像也是那个时期的，之前是东岳庙最主要的一个塑像。主殿西边的一通碑上记载，在万历三十年（1602年）九月，万历的母亲和其他亲戚集资铸造了一尊鎏金铜像放在主殿。

在这座殿后边的第二个院子是供奉玉皇的，他是现代道教众神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位。在这里，玉皇的塑像英俊潇洒，殿座刚刚被粉刷过，挂着厚重的布帘。他身着黄色缎袍，头戴悬珠旒冠，前面的牌位上刻着“玉皇”。

这座殿后边往西，靠着东岳庙后围墙是一个两层建筑。第一层的房子，尊位供奉着三官。这些塑像保存非常完好，在他们前边的供桌上，除常见的花瓶以外，还有漆制镀金的一套八个佛门标志。左边是雷公的镀金塑像，他头顶扁平，额头上有第三只眼睛。第二层是各种玉皇和其他神的塑像，有镀金的，也有漆制的。 

在这座殿的正前方，往南，穿过长长的院子，是娘娘殿，这里供奉着九位娘娘，之前在东岳庙里已经见到过很多次了。中间的三尊塑像是镀金的，她们戴着五凤头冠。其他塑像是泥塑、漆制或者彩绘的，戴着镀金的皇冠。这些塑像与屋子的前半部分用三对雕花木门隔开，上边的格子用纸糊起来。塑像面前的小供桌上放着三只巨大的景泰蓝组塑，即一只香炉和两只烛台。

施老师说，一直以来东岳庙主要由道士掌管，还有一部分百姓组织 协助道士管理。到1931年，这些组织已经不像二十年前或更早的时候 那样兴盛，但或多或少依然存在，这在春节期间就可以看出来。过年的 时候，东岳庙前面的牌楼会用各色纸花装饰，这项工作就是由一个叫作 献花会的善会完成的，其成员都是花农或做纸花的匠人。他们通常在大 年初一集会，每人带一炷香，统一穿黄色外套，扎黄色头巾，用半天时 间把牌楼拿纸花装饰起来，鲜花用得不多，但也要用到一些，因为有讲 究说这样做会令花籽容易传粉，日后会丰产。整个装饰过程中，没人祈 祷，直到工作结束。随后，善会成员进庙烧香，再一言不发地返回牌 楼，从完工的牌楼上取下一朵纸花插在头上，各回各家。当路遇熟人， 要用“戴福还家”来打招呼。这个善会还会准备红色的纸质石榴花到庙 里售卖，这样，别人也能“戴福还家”了。还有纸鱼，寓意是把“年年 有余”的美好愿望也带回家（汉语中“鱼”和“余”同音）。

还有一个善会，他们做的工作尽管不太显眼，但对道士非常有帮 助，叫净炉会，其职责是照管香炉，在需要的时候清理并保持香炉干 净。善会成员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三集合一次，集合前一天，他们必须沐 浴、斋戒、不说污言秽语。集结完备后便兴高采烈地列队前往东岳庙， 扁担上挑着挂有铃铛和小旗子的红色圆盒，用来盛放香灰。到庙以后， 第一件事就是焚表祭拜东岳大帝。表是写给上天的信，写在纸上，叠成 牛奶盒的样子。信上要写清善会成员的名字，表明他们的意图是清理 香灰。神的旨意是通过焚表的方式传达的。如果烧得很旺，香灰都飞上 天，就是个好兆头，说明他们的想法得到了神的认可；如果无论如何都 点不着，或者火焰太大，则意味着今年运气不太好，神不大愿意把香炉里的香灰清理干净。这样的话，善会就不能继续工作了。香灰被认为是 一种有奇效的东西。善会每个成员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只装满香灰的小瓷 瓶，带回家放在神龛里，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在每个成员拿走自己那一 份后，剩下的香灰会卖给一些虔诚的信徒，这样他们也可以备一些放在 家里的神龛上，但是警察不允许这样的交易。人们认为这些香灰有很强 的治疗效果，尤其是对烫伤、出血等，并且还有减少头虱的作用。除了 能分享从香炉里清出的香灰，加入善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善会 成员死后，尸体不会像大多数人那样被虫子破坏。

香灰不是庙里清理出来的唯一有用的“废物”，庙里的灰尘也非 常有用。掸尘会是负责东岳庙卫生的善会，掸尘会成员每年农历三月 二十八集合。在集结之前同样也要沐浴和斋戒，工作之前也有一个和净 炉会非常类似的简短仪式。清扫出来的灰尘被小心翼翼地收集并保存。 以前，所有的灰尘都会送到土地庙，给土地爷上供之后，再分给善会成 员，成员们把灰尘带回家，希望灰尘能变成金子，就像善会创始人曾经 经历过的那样。据说有一年腊月二十八，有个人正在打扫房间，他突然 想到没有人给神仙打扫一下，而神仙可能也愿意清理一下自己的房间。 于是，这人来到东岳庙，请求为各殿打扫卫生。得到允许之后，他忙活 了整整一天。晚上，他把所有的灰尘都装进袋子带回了家，想着把这些 尘土撒在院子里做个花床。到了家，他疲惫不堪，就把袋子往厨房的角 落一丢，先去睡觉了。晚上他梦到阴间两个侍者来到他身边告诉他，众神对他的行为赞赏有加，打算给他两袋金子作为奖励。第二天早上醒 来，做过的梦他一点没想起来，径直撒土去了。啊！在他打开袋子的一 刻，看到的不是尘土，而是金子。他赶紧跑到东岳庙，感谢神仙给了他 这么大的奖励。他当下就决定自己留一袋金子，另一袋用来成立一个经 常到庙里打扫、保持殿座干净的善会。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句老话：如果 谁喜欢众神，众神的灰尘也会变成金子。

1930年，官方不赞成这种做法。灰尘又被制陶人追捧，他们相信， 用这些灰尘做出来的器物，敲上去的声音会更悦耳动听。同时，灰尘也 受到给庙里做神像的人的青睐。

散司会是帮助那些来东岳庙的和想来却来不了的信徒的。他们通常 在农历三月十八集合，为口渴的人提供茶水，为饥饿的人提供干粮， 尤其关注那些每走三步一磕头、毕恭毕敬的香客。这些香客经过长途跋 涉，来到东岳庙的时候已经非常疲倦了，善会的成员就会以来者之名在 每一座司前上香，这样他们就可以省点精力在庙里走走。另外一名留长 发、身着黄衣的善会成员则会给他们递上一块能解渴的糖，接受馈赠的 信徒会闭上眼睛，仿佛神在以这种方式亲自帮助他们恢复体力。此外， 善会也准备了厚垫子，供磕头时使用。善会成员还会引导那些为了完成 某些誓言而把自己套得像一匹马（译者注：这种特殊装束是为了表示自 己极其虔诚）、又累又脏的人去洗脸。如果有人特别想来，却因为种种 原因来不了，那么就可以给善会写封信，善会会安排适当的方式以不能 亲自到场的人的名义向神祷告——首先制作一只类似于表的纸牌子，上 面用红笔写明善会所代表的人的名字和他们的请求，以及要给哪位神仙 供品。这个表要在指定的每位神面前都放一只，然后焚香，最后在东岳 大帝面前把牌子烧掉。整个过程结束以后，还要给提要求的人送一束白 菖蒲。1931年，该善会没有组织活动。

有些善会跟看护庙宇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利用庙宇来达到自己的目 的，比如放生会。放生会是把鸟放归自然的一个组织，每年都会在东岳 庙举办活动。该组织每次大概会把五十只鸟放在一个木制大桃子里带到 东岳庙，在举办一个常规的仪式之后放生。施老师说，放生会起源于山东省沂水县，据说那里有座庙供奉的是王母娘娘。有一年三月初三，王母娘娘生日这天，一个叫常老车的卖桃子的老头儿决定到王母娘娘庙里 看看这个节是怎么过的。他早早就用扁担挑着桃子出发了，并且很快卖 光了。可就在回家的路上，他惊讶地发现，尽管桃子都卖光了，可是扁担却越来越沉。他放下扁担，想看个究竟，却发现筐里有一只巨大的桃子。他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心想，今天是王母娘娘的生日，这桃子 我既不卖也不吃，送给她当作生日礼物吧。做出这个决定后，他发现担子变轻了。返回庙里，他把桃子毕恭毕敬地放在王母娘娘面前，在那一刹那，桃子裂开了，百鸟从中飞出，散落在庙里的各个地方。那时常老 车正在供桌前磕头，他抬头看了一眼当时的情景，然后就死了。庙里的人们毕恭毕敬地把他挪到一边，用陶土覆盖了他的全身，并称他为鸟羽 仙长。晚上，庙里的道士做了一个梦，梦见常老车告诉他，如果在一个 特别的日子，人们能把鸟带到庙里来放生，那么这些人死后就不会下地 狱。而如果他的话得不到重视，麻烦就来了——那些卖鸟人或养鸟人的 眼睛会变瞎，他们的孩子还会得天花。第二天，道士把梦到的内容写下 来分发给众人。所有相信的人，家里都没有麻烦，那些不相信的人家里 飞来了很多乌鸦，嗷嗷地在房顶上乱叫，这无疑是厄运的预兆。道士的 这个梦是三月二十七做的，因此这天也被认为是放生的日子。

东岳庙附近曾住过一个磨刀匠人，当他每次摇着惊闺出门招揽生意 的时候，就会有鸟从四面八方飞来，把他团团围住，使得他什么也不能 做。可是如果不摇惊闺，鸟就不来，当然也没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所 以，他还是挣不到钱。有一天晚上，匠人梦见两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走 到他面前说，他们是鸟羽仙长派来的，因为知道他受到了北京鸟儿的困 扰。小男孩告诉磨刀匠人，一定要想个办法来拯救这些鸟儿，如果磨刀 匠人帮助了鸟儿，鸟儿也会帮助他的。匠人问两个小男孩的名字，以及 该怎么做。小男孩告诉他在山东沂水县有个放生会，还没来得及说出自 己的名字，两个小男孩就变成两只雪白的鸽子飞走了。第二天，磨刀匠 人带上所有的钱寻到沂水县，找到了梦里出现的庙和善会。了解了关于 放生会的一切之后，他返回北京，组织了一个和沂水县放生会相同的善 会，教给人们他在那里学到的一切。那些相信的人生活平静安宁，不相 信的人则衣服上沾满鸟粪并且夜不能寐。

东岳庙放生会的集合时间是每年三月二十七，在乐队的伴奏下，他 们带着一个大约装有五十只鸟的巨大木制桃子来到庙里。成员在东岳大 帝面前集合、祭拜、焚表、放鞭炮后，打开桃子。在打开桃子之前，还 要先放生两只白鸽来纪念梦里出现过的两个小男孩，鞭炮的声音则会让 鸟飞得更远。如果焚烧的表也能升到空中，那么，放生的鸟就会转世为 人；即使没有，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有的鸟在打开桃子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这时，道士就会诵读祷文，祈求它们能转世为人。然后，道士会把 鸟的尸体拿出来，放进葫芦里，埋在干净的地方；通常还会在上面栽种 杨树或是山杨，因为这些树叶发出的声音很像笑声，好像鸟儿在表达即 将重生为人时的欢乐。 还有一个善会也是在东岳庙聚会的，叫理门所，这是一个崇拜白衣 观音的全国性组织，善会所有成员都不能抽烟喝酒。每到节日，善会成 员全都要到庙里，为前来朝拜的善男信女提供茶水。 后院的一些房间就是专供这些善会成员聚会的场所。 所有善会的信息都是施老师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