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颖]盘瓠神话与其多元化仪典演述探析

摘要:盘瓠神话以流传在瑶、苗、畲等民族支系中的叙述文本为典型。在其他民族中也流传着不少“非典型”的盘瓠神话,比如壮族的“龙王宝”、黎族的“五指山传”神话等,均依托相关仪典与文字传承至今。时代的不断变迁导致了盘瓠神话与仪典的脱节,相关仪典展示出传统的“再创造“过程。虽然盘瓠神话的相关仪典处于变化之中,具有多元化的特征,但中国悠久的农业文明和道教文化传统实现了盘瓠叙事及其仪典的稳定传承和有效传播。


关键词:盘瓠神话;仪典传承;传统的再创造;农业文明;道教文化



所谓盘瓠神话,指的是以盘瓠(狗)、青蛙等为主角的神话,包含“许诺——立功——嫁女——繁衍后代”等主要母题链的神话类型。这些神话,以流传在苗、瑶、畲等民族中有文字记载的“退敌立功”型盘瓠神话为代表,也包括壮族《龙王宝》、黎族《五指山传》等依然在传承的同类型神话。这些神话的母题虽然与退敌立功的盘瓠神话类同,但主角却不是盘瓠,通常以狗和蛙等为主,可被称为盘瓠神话的“非典型”叙事形态。这些神话文本展示着该类型神话民族化、本土化的超强生命力,常在不同的仪典上发挥着重要作用,甚至成为节日或仪式的起源叙述。中国的农业文明、道教文化的特质却始终稳定推动着盘瓠神话及其仪典的传承与发展。



一、盘瓠神话在神圣仪典中的演述模式

纵观中国各地、各民族依然流传的盘瓠神话异文,可以根据演述形态将之分成两类,一类是与多样化仪典相结合的叙事,如《盘王歌》《龙王宝》《五指山传》等,它们通常以韵文的形态出现,通过特定的演述者(道公、祭师)完成文本的叙述。另一类是在民间以传说、故事形态出现的盘瓠神话文本,以散文的形态出现,对于讲述者、讲述时间和地点等亦没有限制。后一类中,有的文本起到了阐释作用,比如黎族的《狗和公主结婚》解释了黎族人文身的由来,泸西县苗族的《盘瓠与辛女》中有关乎地方风物的阐释。盘瓠神话沿着这两条演述方式前进,形成了神圣与世俗的两种叙事模式,并导致了传统的再创造与变迁。在此着重分析与仪典相关的盘瓠神话。

  

与各类仪典相结合的盘瓠神话彰显了神圣叙事的特征。“神圣”是长期以来学术界对神话的一个重要界定。“神话故事在起源时都是些真实而严肃的叙述,因此mythos的定义就是‘真实的叙述’。”在“真实和严肃”之上,“神圣”是神话学者强调的一个特性。“神话是关于世界和人怎样产生并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神圣的叙事性解释。”神话是“神圣的传统”。在瑶族部分支系中传承的《盘王歌》演述就反映了神话的这个特征。在“还盘王愿”仪式中,瑶族师公唱《盘王歌》,在此“神圣叙事”中让族人了解与祖先相关的“神圣历史”,在特殊神秘的语境下获得了共同的文化记忆。在《盘王歌》的基础上,《评王券牒》也叙述了盘瓠神话的内容。它在瑶族中的崇高地位印证了盘瓠神话的神圣性特征,被认为是瑶人不纳税的“特许状”,是族人“对社会秩序与政治关系的规范与维持”。

  

在壮族蚂拐节祭祀仪式上由师公演述的盘瓠神话《龙王宝》,其主角为蛙,用于阐释蚂拐节来源。故事说,一位姓李的老人收养了一只蚂拐为子。49天之后,蚂拐变成了一位英俊后生,得名“龙王宝”。时逢国家动乱,番厥入侵国家,皇帝发榜昭示,凡能退敌者,封为镇殿大将军,招为驸马。龙王宝揭下皇榜前往讨番。他运用仙气打败敌军,收复国土。皇帝封龙王宝为镇殿大将军,将公主许配给他。虽然龙王宝成为有身份的重要人物,但他去到哪里都披着蚂拐皮。后来,皇后趁机把蚂拐皮扔到火里烧毁,没想到龙王宝也被活活烧死。为了纪念龙王宝,皇帝把他的骨灰分发到全国各地,让人们分别安葬,以示纪念。从此,壮乡人们正月期间过蚂拐节,就是为了纪念他。蚂拐节期间,人们到田间地头找来一对冬眠的蚂拐,将它们弄死后放入蚂拐棺中,停在蚂拐亭祭祀,为之“守孝”。守孝期间,人们在蚂拐亭周围玩耍、休憩、对唱龙王宝的故事和各种山歌。孝期结束,人们将蚂拐棺葬入蚂拐坟,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粮食有好的收成。壮族有悠久的蛙崇拜传统,在他们的重要祭祀乐器——铜鼓上常见立蛙雕塑。在被视为骆越文化遗产的左江崖壁画上,更展示着千姿百态的蛙型人像。甚至连文献记载中的壮族先民“瓯”支系,其发音都与“蛙”有关。蛙与壮族人的信仰、生产传统、生死观念息息相关,并滋生了以蛙为主角的盘瓠神话。


黎族的治病立功型盘瓠神话《五指山传》的主角为天狗,在祭祖仪式之中以韵文形式吟诵,又被称为黎族的“祖先歌”“黎族史诗”等。神话中说,天狗在南蛇和蜂王的帮助下治好了天帝之女—婺女的脚伤,二人下凡成婚,生一男一女。在打猎中,儿子扎哈误杀年老体衰的天狗(黑狗)。临死之际,天狗的两只手变成了大小五指山,它的衣衫变成了石头和石板,眼睛和鼻子变成了三亚的大小洞天。扎哈又与母亲成婚,生下一双儿女阿弹和阿寒。阿弹和阿寒生了九个孩子,过着游牧生活,他们是黎族人的祖先。神话中狗褪皮的情节被替换成了天狗可以变化人形的说法。

  

从上述案例来看,盘瓠神话的主角可以是一位“千面英雄”。发挥着神圣职能的盘瓠神话具有着“阐释性的功能”,与各种节日、信仰仪式密切相关。它们之所以能够在各类关键的仪典场合中被演述,是“取决于它的内容,而且取决于它具体发出的神圣力量。”正如约瑟夫•坎贝尔所言,“参加一场仪式,就好像参与了一个神话。”通过仪式,民众获得了对神话的认知,也深刻理解了仪式,获得了双重文化体验。诸如此类的盘瓠神话,可以形成无限的阐释维度,在调查中无以穷尽,因此,其与仪典的结合可以是多样化的,并没有形成固定的形态。人们既可以通过多形态的仪典来阐释神话,也可以通过神话来证明仪典的有效性、合法性等。盘瓠神话的叙事结构是稳定的,其内容都来源于两方面的主题,一方面是人(或某个族群)的出现与祭祀,一方面是人类食物的获得与祭祀。在这两个维度上,通过节日与祭典,完成延续人与食物生产的祈愿,带有通过各种形态的“褪皮”“脱皮”从而实现“重生”的意义。


二、盘瓠仪典的多元化演变与

传统的再创造

学术界视瑶、苗、畲等民族为盘瓠神话最典型的传承者,毫无疑问,《评皇券牒》文本、盘瓠庙、祖图与祖杖等物质形态为这些民族的盘瓠信仰提供了有力佐证。然而,考察这些民族中与盘瓠相关的各种活态节日与祭仪—无论是在瑶族还盘王愿,还是在苗族端午盘瓠祭、畲族招兵节等之中,盘瓠神话并没有发挥重要的作用,并且有式微的趋势。

  

目前,瑶族的盘瑶等支系祭祀盘瓠的节庆仪式主要有盘王节(还盘王愿)、度戒仪式、禁风节等,其相关神话叙事的重心发生了转移。当下,瑶族祭祀盘瓠的仪典与渡海神话关系更密切。以2017年湖南省资兴市唐洞茶坪瑶族村盘王节(还盘王愿)为例,该仪式主要与渡海神话有关,而与盘瓠神话关系不大。据说,瑶族十二姓渡海时,船久不靠岸,瑶人便向盘王祈愿,若能顺利上岸,以后家中每添一名男丁,便向盘王祭祀圆猪一只。因此,瑶人现在过盘王节,添丁的人家还要举行挂灯仪式。在12月4日“还圆箕愿”的仪式环节中,师公生动地还原了渡海神话的全过程。渡海神话与还盘王愿相互呼应,主题相扣,使仪式与文本获得了充分展示,呈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根据材料,茶坪村盘王节的起源与立功型盘瓠神话亦有关系,但二者的相关度在日益减弱。茶坪村人、瑶族著名教育家赵循阳在1951年《致党中央毛主席的信》中写到始祖盘瓠去世后,“还阴粮,即朝贺,名曰‘调王’,后演变成‘盘王节’。”但在茶坪村还盘王愿整个仪式过程所使用的经文抄本之中,并未涉及“退敌立功”的盘瓠神话母题,而只有口传的版本。仪式主持人、师公赵光舜依然能够讲述盘瓠神话。在茶坪村,还盘王愿仪式与盘瓠神话的关系显示出式微趋向,但对于盘瓠(盘王)与三公主(盘母)的崇敬依然盛行,盘王庙中香火鼎盛,前来祭祀的村民不少。

  


在其他信仰盘瓠的瑶族地区,渡海神话也日益成为瑶人仪式的主要叙事,与“拜王”、禁风节等节庆有关。广州乳源勉瑶人的度身挂灯仪式有“挂灯”“拜王”等仪式环节,主要讲述瑶人12姓始祖渡海的传说。桂林市临桂区茶坪村的勉瑶人说,因为瑶人12姓渡海遭困,特向盘王祈求而得以顺利渡海,故在每年农历七月十三日举行“还盘王愿”,正月20日为“禁风日”,形成禁风节。

  

信仰盘瓠的苗、畲族中,与盘瓠相关的节庆并不一定涉及盘瓠神话。如湖南麻阳苗族在农历五月初一至十七日举行盛大的端午盘瓠祭仪式,并举办赛龙舟活动,以此认可盘瓠是自己的祖先。然而,在漫水村等节日中心区域,并不流传盘瓠神话。在沅水流域有祭祀盘瓠的跳香仪式,但流传的盘瓠神话的异文《盘瓠与辛女》《帝女岩的传说》等并没有融入当地的盘瓠祭祀当中。畲族的盘瓠神话多以祖图的形式出现,民间有《高皇歌》等流传,但在祭仪中提及不多。每隔3-5年,粤东凤凰山的畲族民众会在冬至前后择吉日由巫师主持祭祀盘瓠(“招兵节”),被认为是“重现槃瓠神话中忠勇王招兵征番的情节”,来源于农业祭祀活动。

  

盘瓠神话虽然曾被视为瑶、苗、畲等民族支系的源起叙事,但该神话与节庆的结合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规律,所涉及的日期、空间、人员等均不一致,也就存在更多可转述、借鉴与变异的空间。它通过与多样的仪典相结合,并发挥本土文化的特点,呈现出开放性的结构,发展成为活态的地域性庆典叙事,为民俗传统的延续提供合法化与根基性的“特许状”。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受时代的变迁、观念转变、实际需要等多重因素所左右,完成了盘瓠神话与相关仪典的调整与再创造。虽然人们还在强调仪式与盘瓠信仰、盘瓠神话之间的关系,但实际上,随着中国社会的迅速转型,“削弱或‘摧毁’了那些与‘旧’传统相适宜的社会模式,并产生了旧传统已不能再适应的新社会模式时”,当犬作为人祖等观念不再适用于科学社会时,民间文化精英也对盘瓠信仰的仪典演述进行了调整,使得原先作为神圣叙事的盘瓠神话逐渐式微,并被渡海神话等其他内容所替代。尽管仪典的叙事内容发生了迁移,但盘瓠信仰的主题没有发生改变,通过仪典的执行,当下与过去的联系性依然得到了保持。


三、盘瓠神话传播的动力:

农业文明与道教文化

盘瓠神话与中国深厚的农业文明、道教文化传统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在盘瓠神话的仪典演述中尤为突出。《岭表纪蛮》有云,瑶人“天旱祷盘王(即盘瓠,笔者注),舁王游田间。视禾稼,虽烈日如火,不敢御伞,冀王之怜而降雨也。”在瑶族《盘王大歌》中也有这样的祭祀词:“唱起盘王好计谋,盘王献计造犁耙,犬王过海偷谷种,黄龙含水喷禾花。”盘瓠不但是“取谷种”的主角,还是重要的农具发明者。如前所述的资兴还盘王愿仪式中较为突出的是“招五谷”的程序。一枝繁茂的大竹枝被视为五谷栖息之所,玉米、荞麦、粟(小米)、高粱、稻谷作为五谷的代表挂在枝条上。师公赵光舜在神庙广场中央向天祈祷,将五谷之魂召回,祈祷来年的丰收。壮族的退敌立功型盘瓠神话《龙王宝》也围绕着稻作农业生产的主题展开,龙王宝虽然退敌立功,但他还有着护佑红水河壮乡风调雨顺、五谷丰收的重要使命,以农事活动中常见的蛙形出现,这也是他深得人们崇敬的主要原因。与《龙王宝》神话相关的蚂拐祭祀活动,同样是为了求得龙王宝护佑、通过蛙骨占卜来年农事生产情况的行为。沅水流域祭祀盘瓠的跳香仪式,其实来源于农历十月“农家祭祀五谷神”的传统。粤东凤凰山的畲族民众祭祀盘瓠的“招兵节”,从祭仪内容来看,所招“五方兵马”与资兴茶坪村瑶族还盘王愿中“招五方兵马”颇为相似,且有“拜田君”的环节,与农业丰产的关系更为密切。

  

盘瓠神话中常见“取谷种”立功的说法,亦显示出盘瓠与农业文明之间的关联。这个母题在苗、瑶等多个民族中均有发现,如《马媾取谷种》《盘瓠和辛女》等,除此之外,没有涉及“立功”内容的“狗取谷种”神话母题也常常解释“吃新米先喂狗”“狗尾巴的形状”等的由来,在南方稻作农业民族中广为传承。狗成为人类最早驯化的动物之一,受到各农耕民族的重视。

  

“取谷种”“退敌立功”的盘瓠神话都直接或间接与农业生产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传承盘瓠神话的民族以农耕民族为主,而不是像学者之前理解的那样,可以依据地域来进行区分。如凌纯声曾将盘瓠神话分布地域概括为“东起沿海浙闽,中经粤湘桂滇,南至越南之东京北部,西至缅甸之景东,而至于怒江东岸。”从现有的材料来看,盘瓠神话母题的传承很难通过地域去界定,可以考虑通过民族的生产方式去界定。吴晓东曾考证盘瓠神话发源于中原汉文化地区,在中国从南到北的农耕民族中都传承着大量的盘瓠神话母题,这与麦作、稻作等不同形态农业文明之间更容易进行文化的交流、实现文化的共鸣也有关系。如我国的朝鲜族、彝族、撒拉族等也有盘瓠神话流传,并已发展成为人祖神话。这些民族都有着较为突出的农业耕作文明。


  

盘瓠神话的主角——盘瓠或与道教星象文化中的“天狗”有关。黎族的治病立功型盘瓠神话《五指山传》流传于海南沿海地区,被认为受到了汉文化与道教的影响,因此采用了天狗下凡与婺女成婚的说法。在广西上林县的镇圩瑶族自治乡排呈庄,当地的道公刘庭芳给笔者讲述过他所知道的盘瓠故事。他说盘瓠是妖精变化而来,生自玉女的耳朵,是“拦路天狗”,它带七仙女入洞,生八对子女。在道教仪式中,要请十二生肖星官前来,请到“狗”时就要提到这部分内容。蚂节的盘瓠神话《龙王宝》,更有可能是当地土司接受了汉文化与道教之后形成的仪式阐释文本。在敦煌机场墓群中出土的魏晋墓砖中,就出现了“狗头人身”“鸡头人身”的形象,同时还有耕田、采桑等农事活动的绘画图案,墓中写有汉字。早在公元前111年,汉武帝就在敦煌设立了“敦煌郡”,墓砖上的绘画深刻体现了汉族农业文明与道教文化的传播,其中的“狗头人身”像或许就是盘瓠早期的星象原型。在商丘一带流传的盘瓠神话中,盘瓠也是一只“五彩天狗”。据相关材料,山东出土的汉画像石中的太阳内刻有三足乌与天狗。有的日轮在伏羲身上,日内亦有金乌与天狗,“天狗”的形象与汉文化早期的星象信仰有关。“在(盘瓠神话)传播与接纳的过程中,民间宗教信仰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演述盘瓠神话的各类仪典或来源于道教的农业仪式。道教作为华夏文明的本土宗教,以老、庄思想为基础,吸收了华夏农业的一些传统农业巫术,并形成了自己对于农事的看法及系列仪式。如东晋时的道教名家葛洪就极力提倡“农道合修”,北齐的道教经典《刘子》中就有专门的“贵农”篇,主张“贵农”“重农”理念。全真道的农业学者陈旉完成的《农书》,是“农业史上第一部将耕牛和养蚕作为农书的一部分,并以专门篇章论述的农学著作。”在南宋时,道教全真道掌教丘处机还曾在漠北为沙漠地区农田生产祈雨。道教与农事有关的仪式活动很多,“国家和百姓为了应对各种自然灾害也不定时地举行驱除自然灾害的宗教仪式,例如求雨祈晴、驱除蝗灾、中岳嵩山的祭田等也是典型的具有农业意义的道教仪式。”仪式当中,三清、四御、诸星神、玉皇大帝等均是要祈请莅临的神祇,此外还有神农、风神、雨神、雷神、山神、河神、土地神、各种动物植物神等。道教中的“天狗”崇拜观念在各类农事仪式活动中被涉及,并由此演绎出了盘瓠神话叙述母题。

  

可见,盘瓠神话所涉及的仪典内容与时间千姿百态,但不论其形态如何,盘瓠神话及其仪典与两个文化传统有关,其一是深厚的农业文明传统,其二是悠久且关乎农事的道教及其祭仪。在这两个传统的支撑之下,盘瓠神话展示出强大的叙事张力与多向发展途径。此神话的母题结合了其他叙事,产生“治病立功”的盘瓠神话、“狗耕田”、田螺姑娘型“狗皮女”等叙事文本,拥有了更多元的文化内涵与功能。


(注释从略,详见原刊)


注:“蚂拐”为汉语西南官话桂柳方言的“青蛙”之意,本文中“拐”应为虫字旁加另,音同“拐”。因输入法问题无法显示,本文统一使用“蚂拐”二字,特此说明。


    文章来源:《民间文化论坛》2018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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