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读
北京人在感慨小时候奔跑的胡同、蓝天下的鸽哨,上海人在怀念石库门,成都人在想念茶馆,广州人在保卫骑楼。拆迁、造古 、克隆 、办节 、评奖 、治堵 ,城市化的利与弊、得与失在这十五年中涌现,城市生活的浮沉、城市价值的臧否、城市与人的关系,也在这十五年中成为讨论的主流。
2013年,中国城市数量为658座。环渤海、长三角、珠三角三大经济圈托举出三组城市群,而城市人口也在2011年首次超过农村人口。
我们重排中国城市榜。不看它们的魅力,而看它们的异化。看这十五年来,它们都在做什么,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
和大学一样,城市间的合并,名字不仅仅代表着历史,更代表着体制博弈间的妥协和龃龉。
2010年,襄樊市更名为襄阳市。襄樊之名原本来自1983年襄阳与樊城合并,两座城市都是历史名城。如今又改回襄阳市,樊城这个名字终于成为襄阳的一个区。2001年,地级市淮阴合并了县级市淮安,新城市用了淮安这个名字,而“老淮安”则被改名为楚州区。
名字既是地位的象征,也是历史的记忆,当然也是经济的源泉。2001年,中甸变为香格里拉,通什市更名为五指山市;2007年,思茅变成普洱;而仁怀市已经连续数年在争取更名为茅台市。湖南的新晃和贵州的赫章、水城在争夺夜郎,新郑欲改名轩辕,安顺想改名黄果树。以当地的山水风土物产为城市名称,透露出的是明晃晃而又粗鄙的旅游经济思维。
拆迁不仅仅是城市建设的课题,也是社会改造和阶层重组的征兆。在拆迁中,纠葛着各种人群、个体、组织之间的利益博弈,是法制和道德、个人与体制之间的斗争和妥协。
拆迁显然远远不只是房子,更是生活、尊严、权利和权力。
迁走原住户、建起商铺,这是最大的经济动力。在利益和政绩的驱动之下,“保护性拆除”、“迁移性保护”这样的怪异模式也成为一时流行。至于在造假古董的风潮落后了的后发城市,它们还有更宏大的构想。
2008年,大同开始“古城恢复性保护工程”,全面完成四面城墙及瓮城的修复,不少考古学者都表示反对这种复建,迁出居民、改变市民现有生活也引发争议。
开封打算把老城区改造成20平方公里的旅游区,重现汴京,另外再造一座新城。如果实现,将在4年内迁走十几万市民,光是拆迁费用就要花掉1000亿。
同样,每座城市也都有一条商业步行街,都铺着整齐的花岗岩地面,两边充满了生拉硬拽和簇新扮旧的建筑外立面,各色商铺食肆专坑外地人。王自健在他的脱口秀节目里发问:“为什么每座城市都有一条本地人不去的步行街?本地人都去哪儿了呢?”他自己回答说:“本地人都在另外一座城市的步行街上。”
每座城市都克隆了一个塔、一个大学城、一个晒死人的广场、一个怪异而昂贵的地标、一个国外设计师设计的大剧院或音乐厅、一个建筑好看但没什么内容的博物馆或美术馆、一个远在天边只在理论上缩减了交通时间的高铁站,当然,还有一个全新的、占地面积超大、建筑超科幻的政府办公中心。
这只是比较奇葩的一个例子。每个城市几乎都有属于自己的奇怪节日,绝大部分都是近年来突发奇想发明出来的。各种花、各种食物,乃至西瓜、豆腐、鸭蛋、大葱、板栗……举凡这个城市能想出来稍有名气的东西,都会成为一个城市操办自己节目的由头。
所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很多城市还沉浸在这种俗气过时的观念当中,最后的结果却是“公款追星”、节庆扰民、劳民伤财。
而对于市民来说,不管是“创卫”还是“创文”,每次“创建”都意味着大拆迁、大围蔽、大粉刷、大清理、大堵车,上街不见小餐馆,在家拿好暂住证。穿衣戴帽、栽花种树、七彩墙面、泡沫窗台、彩钢屋顶,也都在“创建”中被发明出来。
除此之外,国内的评奖已经不能满足城市的虚荣心。没拿过几个国际奖项,城市之间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巴塞罗那的世界智慧城市奖,联合国人居署的人居奖,联合国环境署的国际宜居城市、国际花园城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自然遗产名录。当然,现在最流行的是“非遗”,教科文组织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申遗”成为盛行一时的专有名词,改名申遗、组团申遗、打包申遗,联合国的申报不上就申报自己的,国家级、省级、市级都有了自己的“遗产名录”。小吃申遗、吆喝叫卖申遗、麻将申遗、童子尿煮鸡蛋申遗……总之总有一个申得上。
2010年年底,北京发布汽车限购令,对车牌配额管理。2012年,广州跟进。加上早就实行车牌拍卖的上海,北上广都对车辆增加实施控制。
《北京晚报》曾经报道,根据一项国际调查,北京和墨西哥城并列成为世界上堵车痛苦指数最高的城市。北京被称做“首堵”,其惨痛经历自然是其他兄弟城市的前车之鉴。但各项治堵措施实施下来,却并不立竿见影。建设规划、道路管理、路权分配、大众交通等等问题才是治理堵车的根本之计。
在市民的感受中,堵车成了无奈生活的一部分、成为段子笑话的源泉,“摇号”、“限行”、“单双号”成为了流行语。经济学者在研究“单双号限行后依然堵车的经济学分析”、民间设计者发明各种路桥交通模型模式、英语达人在讨论“单双号限行”应该是odd-even license plate plan还是old-even alternate restriction,各行各业的智慧都在治堵上得到了展示。
可最终,车牌买不到,路还是继续堵着。
□来源 | 中国中小城市发展委员会
图文来源:微公号“都市世界”202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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